细碎的蛐蛐在草丛里叫个不停,先生生怕惊到它们,一点点移到老爷子的房前,靠近窗户往里面看,老爷子并没有睡,而是坐在床上闭目养神,旁边已经睡下了的妇人面朝里,许久,听妇人说:“赶紧睡吧,问你什么你又不说,在这儿干坐着干嘛,难不成还要坐上一夜啊。”
“你睡你的,容我想些问题。”老爷子面无表情。
先生猫着腰,勾着头,安静的看着。里面没了声音。正想离开的时候,老爷子站起身来,从床底拉出一个盒子,很费劲的打开之后又取出一个盒子,然后取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看不到是什么,然后就直接揣进自己的怀里,就这样,这才安心的睡下。
看得先生更加疑惑,那红布里包着什么啊,莫非家里还真有秘密。
先生退了回来,回到自己的房间,任由窗外的月亮从高到低,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
翌日,大家都已经起来,由于昨夜没睡好,先生起的最晚,等他洗漱完毕,发现爹已经不在家了。问了才知道一大早就跟着管家去了省城。
素娥一身素色粗衣,穿着整齐的走过来,先生围着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妹妹,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素娥摊了摊手问:“怎么了?”
“不是,你怎么这身打扮,粗布都穿上了,你打算这样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准备下地干活的呢。”
“你这什么脑子,昨儿爹不是专门吩咐了,让我好好帮着你打理米庄的生意吗。”
“那也没必要这么个打扮吧,活像个乡下老妈子。”
“行啦,别啰嗦了,走,我们去米庄看看。”说着,就拉着先生往街上走去。
这下过雨的天就是舒服,石板路像洗刷了的一样,街口处人头攒动,来往的行人都面露笑容,这一笑,竟然感觉空气都不那么沉闷了。素娥走在前面,先生紧随其后。转了几个路口,来到了自己家的米庄。上了柜台,仔细盘对着账目,素娥跑到后仓去忙活了。没大会功夫,先生就把账目盘算清楚,站在门口看着街上来回走动的人群,叫卖声,讨价声,嬉笑声,交杂着,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先生这才舒心一笑。
忽然,从里面传来‘啊’的尖叫,先生一惊,噔噔噔的就跑向后仓。
进了米仓就发现素娥双眼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怎么了?”先生忙问道。
“嗯,嗯,你看啊。”素娥浑身在哆嗦,颤微微的一只手指着米仓的角落,示意让先生看。
先生上前一步,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双蜷缩着的腿在那儿,再走近点,只见一个长工打扮的人趴在那里,面朝里,看不清是什么人,先生壮着胆子走过去,把妹妹拉到自己的身后,伸出一只脚去动了动那人的腿:“喂,喂,醒醒……”
但是任由他怎么动,那人就是没有反映,素娥站在身后,声音小到不行:“会不会已经死了?”
先生没有说什么,慢慢蹲了下来,伸出手去把他翻过身来,是一个看起来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清瘦的脸上苍白苍白的。先生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从没见过这个长工?”
“他应该不是我们家的长工,我们家根本没有这么年轻的长工啊,看他瘦成这样,哪里干的动体力活。你快看看他还有气没有。”素娥胆子胆子大了一些,也往前凑了凑。
先生用食指放在那人鼻子跟前,然后转过头来点了点头“还有微弱的气息,怎么办?”
“这人看样子也不像是坏人,有气息的话就先救下来再说?反正爹不在家,你看呢?”素娥反问道。
先生又转过身去,仔细翻了翻那人身上,这才发现他的右边肚子上受伤了,而且是枪伤。身上除了那处伤口就什么东西都没有了,便把他拖到一边去,然后对素娥说:“我呢,现在去家里找些药来,再拿些补身子的过来,你留在这里照顾他,米庄暂时我从外面给锁上。”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素娥一个人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拿出手帕就给他去除脸上的污垢,等着哥哥的回来。
先生回到家,翻箱倒柜的找了些东西,匆匆的就往米仓赶,路过一家中药店的时候,忽然像想到了什么,又转身折了回去。直奔和自家相反的方向。他东拐西拐,来到了一个大庄子前,上面写着‘沈宅’二字。上去就一阵叩门。闻声开门的是一个老头,瞅了瞅先生问:“这是吴少爷吧,是不是来找我们家少爷的?”
“对,就是找子民的,他在家吗?”先生回道。
“在的,在的,您请进。”
先生跟着就走了进去,转了几个回廊看见院子里有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在那里看书,一见先生,那人忙放下书迎了上来。
“逸辰,你来就来怎么还拿着东西来啊。”
指定是先生手里的药包被他当成礼品了,忙说:“不是不是,我今儿找你有事儿,这些东西都是药,你家也不缺这个啊。”说得自己都感觉尴尬。
那人哈哈一笑,问:“找我能有什么事儿?”
“我跟你说,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而且你得帮我。”说着,凑到他耳边嘀咕了许久。
那人一听,眼睛瞪的老大,半天挤出两个字:“枪伤……”
“对,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么。”
“找我,我能帮你什么啊,这得送去找大夫。”
“他身份不明啊,万一出了点事儿,我也就说不清楚了。”先生说着,拉着那人的手就准备往外面走。
“我去了也没用,我只不过瞎混了两年西医,而且根本没学到什么东西。没看我现在读的都是中医的书吗。”那人甩开先生的手,指了指旁边的书说。
“你过去先看看伤势,然后我们再定怎么办。”
“别忙,我得告诉你,现在外面这么乱,尤其是枪伤的人,身份底细肯定不简单的,你说你留了这么个人在家里,你不是没事找事吗。”
先生面色有些难堪,直截了当的问:“你就说,你帮不帮,怎么说半天你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我要不知道这些我来找你干嘛。谁让你跟我最铁的呢。”说罢,显得有些生气的看着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