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玄黄是个普通人,一个很普通的人,读了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学,普普通通的成绩,在学校里过着普普通通的校园生活,毕业以后,找了家普普通通的公司,业绩也普普通通。这个普通了二十多年的年轻人只有两次不普通,一次是他五岁那年,被父母带回老家的时候。
季玄黄的老家在南方的一处大山深处,穷山恶水,当年被父母带回老家看望自己的爷爷奶奶的时候,出租车只能送到山口便进不去了,然后被父亲抱着,一家三口拎着大包小包沿着一条蜿蜒的泥土小道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达爷爷奶奶生活了一辈子的寨子。
五岁的季玄黄一路上竟然不哭也不闹,只是安安静静的趴在父亲的怀里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四周这与城市里高楼大厦完全不同的环境。
季玄黄一家的到来,就像一颗石子砸入了一个平静的水塘,溅起一圈圈涟漪。整个寨子都惊动了。季玄黄一家作为这十几年来唯一一户真正走出寨子的人家,自然备受寨子瞩目,连带季家老宅的地位也变高了许多。不怪寨子里的人势利,而是因为走出这座大山是这个寨子里所有人的心愿。
这几年虽说也有一些年轻人离开了寨子去了山外附近的几个小镇子讨生活,但终归还是算在大山范围内,只有季玄黄的父亲,季潜林是真真正正的走出了这座大山,去到了大城市里,在那里落地生根,不但有了房子,现在连老婆孩子都有了。
寨子里的人对季潜林羡慕嫉妒的都有,但每个人都对他抱有一丝敬佩,这个中年男人当年刚成年的时候就只留了一封信,然后偷偷摸摸的一个人跑出了寨子,走出了这座大山,一步一步的闯进了大城市里,在那里扎了根,有了家,十几年前的世道比现在乱的不是一点半点,这其中的辛酸苦辣不足为外人道也。
当年并不是只有季潜林一个人有勇气跑出去,但这些年只有季潜林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季潜林的父母当天激动的无以复加,当年偷偷摸摸跑出去一走就是十几年的儿子如今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漂亮的媳妇和一个可爱的孙子。两个头发早已花白的老人激动的争着孙子,最后还是季玄黄的奶奶打败了他爷爷,满脸慈祥的抱着季玄黄,季玄黄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奶奶,也不闹,坐在奶奶的怀里脆生生的喊了声奶奶,把老太太高兴坏了。
旁边没有争过自己媳妇的季老爷子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然后故意重重的咳了一声,小玄黄闻声当即喊了声爷爷,老人高兴地答应道,然后挑衅地看着老太太,老太太还了一个白眼,然后慈爱的逗弄着小孙子。
季玄黄这个时候其实不叫季玄黄,而是叫做季墨,季潜林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好好读书,胸中藏有文墨。之所以后来改名季玄黄,便是因为后来发生的一件事。
当晚,季家在院子里摆满了酒席,寨子里的人几乎来了大半,一群大男人在院子里喝酒聊天到半夜,好在是夏天,在院子里倒也凉快。
女人们则都在季家客厅里聊些私话,寨子里的女人围着季玄黄的母亲坐了一圈,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一群女人聚在一起,总是有着聊不完的话题。
小季墨早已睡下,睡到半夜被尿憋醒,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爬起来,穿过堂屋,来到后院,脱了裤子站在后院门口打着哈欠就开始撒尿,尿完尿的小季墨揉了揉眼睛就要提起裤子反身回去继续睡觉。
这时,小季墨仿佛心有所感,突然抬头看向了后山,只见黑漆漆的大山上,突然出现一道亮光,一条细长的身影从山上缓缓升起,飞入云端,在天空中翱翔,浑身散发着光芒,然后刺破苍穹消失不见。
见到这奇异一幕的小季墨没有感到害怕,而是感到惊奇,于是兴奋地跑到前院,抱着正在聊天喝酒的季潜林的一条胳膊,说道:“爸爸,爸爸,我刚才看到一条大蛇在天上飞,然后飞到云里不见了。”
季潜林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小家伙做梦了吧,快去睡觉去把。”旁边的叔叔伯伯们听闻也是调笑起来。
小季墨看到没人相信自己,皱了皱小鼻子然后返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的小季墨有些奇怪,那条大蛇在天上飞的时候发出光芒怎么没人看见呢?到底还是小孩子,虽然满肚子疑问却还是扛不住倦意,睡了过去。
这一夜,小季墨做了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他看到了之前那条在天上飞舞地大蛇,大蛇头上长了两个长长的犄角,身上还有九个爪子,鼻子处飘着两根长长的胡须,身上布满了紫色的鳞片。
大蛇飘在小季墨的面前,冰冷的眼眸瞪着小季墨,小季墨不知害怕为何物,伸出小手就想抓住垂在他面前飘动的长须,眼看就要得手,长须蓦地上升,没有得手的小季墨咯咯地笑起来,想要再次抓住这根长须。
大蛇冰冷的眼眸变得温和了起来,凝神看着面前咯咯笑着想要抓住他长须的孩子,伸出一只布满紫色鳞片的爪子,在自己胸口划出一道口子,挤出一滴紫色的血液,血液离开手掌,缓缓漂浮,飞向小季墨。
小季墨好奇地看着眼前那颗紫色的圆球,慢慢飞向自己,飞到自己的胸口然后消失不见。开心地笑了起来,似乎觉得很好玩。
大蛇起身,向天上飞去,小季墨伸出小手想要挽留,大蛇身形一滞,回头看了小季墨一眼,小季墨向着天上喊道:“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大蛇摇了摇头。小季墨失望地低下头,站在那里。大蛇看着小季墨落寞的样子,终于再次伸出爪子,艰难地从下巴底下揭起一片形状与颜色皆与众不同的鳞片,大蛇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液,摊开五爪,只见那片鲜红色的泪滴状鳞片缓缓飘向小季墨。
小季墨看着鳞片慢慢飞向自己,这次意外的没有露出笑容,反而双眼流下泪水,轻轻抽泣起来。
大蛇嘴角动了动,似乎是在笑。深深吸了口气,扭过头飞向天际。
小季墨捧着手心中变得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鲜红色泪滴状鳞片,鳞片上紫色的血液触目惊心,小心翼翼地合起了双手,小季墨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第二天一大早,醒过来的小季墨着急的看向自己的双手,什么都没有,原来真的是一场梦啊。
小季墨仔细回想梦中的场景,却发现记忆开始变得模糊,有些记不清了。毕竟是小孩子心性,转眼便将做梦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同寨子里的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孩子玩闹在了一起。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没曾想,第二天小季墨就病倒了,高烧不断,原本充满灵气的小季墨如今闭着双眼躺在床上,满头是汗,偶尔发出两句痛苦的呻吟。让一家人难受到极点。
请来寨子里最好的大夫看过之后也不见起色,季潜林决定带儿子去县城医院看病,为了怕耽搁时间,季潜林穿好衣服,立刻背起儿子准备下山,身后妻子红着眼说了句路上小心,然后拿了件衣服将季潜林背上的小季墨遮住。
季潜林刚走到门口,就突然看到门口站着一人。定睛一看,是寨子里的一个算命先生,人们都称他为黄半仙。
这个黄半仙大概十年前来到寨子,当时有户人家,家里养的鸡鸭等家禽每天都会有一只病死。这对于穷山恶水的寨子来说,简直是要了半条老命一般。这时,刚来到寨子的黄半仙对着愁眉苦脸的那家人说了句:“将院子内的那块巨石砸碎自然一切解除。”
若是平时,肯定不会有人搭理这个人,可此时已经快走投无路的那户人家听闻,立刻仿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那家人的长子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举起手里的大锤子就朝着院子里的大石头砸了下去。
院子里的这块脸盆大的石头还是那中年汉子搬回来的,因为外表光滑,形状规矩,所以中年汉子觉得有些稀罕就搬了回来,如今要将其砸碎,虽说有些不舍,但还是举起锤子一下下的砸了下去。
说来也奇怪,当石头被砸碎后,剩下那几只原本看起来病恹恹的家禽,竟然有了精神,走到了食槽边上开始啄食起来,这让那家人喜出望外。
其他人家听闻之后也是渍渍称奇,黄半仙在寨子里定居下来,寨子里的人也都很欢迎。黄半仙叫什么人们不知道,只知道黄半仙姓黄,自称是个算命先生,然后就被寨子里的人尊称为黄半仙。
这些年也帮寨子里不少人家摆平了不少事情。人都都知道这是个有真本事的高人。
奇怪的是,黄半仙自称算命先生,却从不给人算命。有人曾问过为什么,黄半仙笑着回答,命数乃是天机,天机不可轻易泄露。
季潜林看着站在门口的黄半仙,虽然着急儿子的病情,却还是礼貌的问了声好。左迈一步想要跨出门槛,却发现黄半仙同样一步迈出,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季潜林抬头怒视眼前老人,只见老人抚了抚长须,温和笑道:“季先生可否将公子给老夫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