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然这才睁开了眼睛,他依旧没有和镜剑说话,他已瞧见这三岔口有着一个小型车队,少说也有七八辆车,清一色跑车,在跑车中间,则有着一辆加长版跑车,衬托出它的与众不同。
镜剑拔下车钥匙,开门下车,走了过去。他走得很小心,张浩然已看出,他这种小心绝不是遇见麻烦的那种小心,而像是要去见一个人。能让镜剑如此小心的去见一个人,那个人自然不是个普通人,不说是一方巨头,最起码也是个人物,而他虽然对一指断肠人的态度极为恭谨,但却还不能用“小心”去形容他对一指断肠人的态度,毕竟他的身份地位即便不如一指断肠人,恐怕辈分也差不了多少,那是对一个强者的谦卑,对强者给予的恭谨。
但这次他的小心却不同,能从一个人的行为瞧出他的小心,说明这个人的内心已经有些怯弱,就好像年幼的孩童总是会害怕一两个人,所以即便平时他再如何调皮捣蛋,一瞧见这一两个人,他就忍不住要打摆子,甚至会大哭。
镜剑虽说还没有打摆子,但他已从一名江湖高手在转瞬间沦为一条哈巴狗,若是他有尾巴,倒的确可以将他此刻和哈巴狗摇尾乞怜的模样进行划等号。
不过奇怪的是,他刚走近那车队,虽然不能瞧见他此刻的模样,却明显能够感觉到他全身一颤。
他虽然全身一颤,但他的腰杆却反而挺了挺,他的脚步似乎轻快了些。
他已走近中间那辆加长版跑车,到此,他的腰杆彻底的挺直了,可以瞧见,他早已汗流浃背,因为他背脊的衣服已湿了一片。
人都有好奇心,张浩然也已忍不住他的好奇心,下车走了过去。
这是奇怪的一幕,也是凄惨的一幕。八辆跑车,除了中间那辆加长版,其余跑车里加上开车司机几乎都有五个人,所以有的人个头大了些,显得有些拥挤。这七辆跑车内一共有三十四个人,个个都是西装革履,腰间鼓鼓,都是真枪荷弹。有几个人皮肤黝黑,手掌要比普通人的手掌要厚大许多,且掌纹和指纹都已被磨平,附上了一层厚茧,估计是练铁砂掌一类外家功夫的高手,已经到家。更有两名老者,面容清癯,太阳穴凸起,显然是内功高手。
这是一股不弱的势力,这么多枪手,配上这样一批武林高手,按理说,在边城这样一个连江湖大派都没有的小地方,已足够横行无阻。
可是现在,他们却已全部七孔流血而死,有的人依然保留着准备拔枪的动作,有的人却连拔枪的动作也没有,便已气绝身亡。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死得那般诡异,那两名面容清癯的老者,或许是因为内功深厚,明显经过了一场打斗,他们身上有伤痕,尤其是咽喉都被人割裂。
张浩然来到中间那辆加长版跑车前,他发现,这辆车的司机竟然也和那两名老者的遭遇差不多,一身伤痕,咽喉破裂,被死狗一般扔在驾驶室里。这司机想必也是一名深藏不露的高手,或许是这辆车的主人的贴身保镖也说不定,看上去年纪不算大,在三十五岁开外,可惜依然没用,被人击杀。
而车厢里,则有一对年轻男女。这车厢颇为豪华,各种酒水,应有尽有,里面竟然有一张床,几乎占据了整个车厢的三分之二,宽敞无比,看上去也舒适无比。车依然没有关冷气,所以即便是这种天气,铺上厚厚的毛绒毯子,也并不会觉得热。这对男女互相依偎,侧躺在这毛绒毯子上,死的却似安详至极,不过他们虽依偎在一起,脸上还有着些笑意,但女子的心口却被那名男子插了一把短刀,可以想见,他们必然相爱极深,生离死别也不过是等闲之事,并不放在他们心上。
张浩然眉头一皱,他忽然钻入车厢,将那名男子翻过身来,他这才瞧见,他的后背竟然也被人捅了一刀。
镜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把腰杆挺得笔直,这时候他忽然变的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一把百折不弯的宝剑。直到这时,他才叹了口气,仿佛是自言自语般道:“这部车中,定然还有一个第三者。”
张浩然并没有回过头去看他,他也自顾自的说道:“杀他的人么?”
镜剑道:“你可能已经注意到了这名男子握刀的手。”
他的手除了有些像女人的手之外,也并没有什么其它奇特的地方,不过是皮肤细嫩且修长,没有多余的指甲,显然这只手的主人很爱惜他自己的手。
不过除此之外,他的拇指上却还多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一枚玉扳指,这枚玉扳指看上去除了名贵一些,也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玉扳指显然是经常被人摩挲,所以只要有眼睛的人就绝不难看出这枚玉扳指真正的主人绝不是这名年轻男子,最少有几代人,长年累月对扳指的摩挲,或许才能使扳指如此圆润。
这是一枚古老的玉扳指。
张浩然道:“扳指是和田羊脂白玉,可惜成色却不算太好,有瑕疵,就算这扳指有过几段历史,只怕也值不了几个钱。”
镜剑道:“依我看,这枚玉扳指不但千金难买,而且是个祸胎,我劝你还是莫要打它主意的好。”
张浩然却早已经将玉扳指取了下来,他仔细看了看,他发现这羊脂白玉制作而成的扳指,他刚才所言的瑕疵,似乎并不是什么瑕疵,而是有着一幅图案,确切的说,应该是图腾,似鹰非鹰,因为这图案虽然有一对鹰的翅膀,但却有着一颗狮子头。
张浩然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类物种,但有些只在传说里出现的图腾,不要说是他,大多数男人都会去了解一番。
他的面色也是有些凝重,道:“这是一头狮鹫……莫非这就是狮鹫帮传说中的那件信物?”
这次镜剑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他瞧见张浩然竟将那枚玉扳指随手放入了裤兜里,或许在他眼中,张浩然已不是个人,至少已不是个活人。
他从来不会去和一个死人废话。
张浩然道:“这个人虽然后背被人捅了一刀,恐怕并不是因为这车厢中还有第三者。”
镜剑原本已准备不和这个在他眼中的死人再多说一句话,可是此刻又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难道是说他是被这个女人所杀?”
张浩然道:“一个有资格拥有和佩戴狮鹫帮信物的年轻人,就算是废柴一个,恐怕也会被武装到牙齿,如果说有人能够在后背一刀就要了他的命,不但他自己不会相信,别人一定会觉得是荒谬绝伦。”
镜剑道:“可他却是被人一刀捅死的。”
张浩然道:“他当然是被人一刀捅死的,可是你想过没有,别人既然能从他的后背捅一刀,他的身份若当真如此特殊,偷袭之人为什么要冒这个险?为什么不偷袭他的头部或者颈部?那岂非更保险得多?”
镜剑道:“你的话虽然没错,但你似乎忘记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身边还有一个漂亮的女人。无论是谁,即便是被武装到牙齿,但在和这样的女人上床的时候,只怕也不希望受一丁点束缚,那时,或许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张浩然道:“这一点虽然很重要,但却并不是最重要的一点。”
镜剑道:“哼!我认为除了这一点可以解释,其余的推断都过于牵强。这小白脸在临死前还在寻欢作乐,如此下场,岂非正是报应不爽!”
张浩然的脸也是一沉,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你情我愿,何来报应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