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这次的主考官没?长得真漂亮!”
“能有多漂亮?漂亮的会朝咱们这地方来?”
“你不知道。保管你见了之后就忘了李家小姐。也不知道她发什么疯?像她那样的,随随便便撒个娇,好地方还不任她选?哪个地方都比咱骊山有油水啊!”
“有些人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实力。说到底啊!就是吃饱了撑的。不过,说不定她是官二代,下来镀金的呢?”
“这个还真有可能。我听说啊,新来的主考官可是在大会上表态了,禁止收受贿赂,违者严惩不贷。一点也不给那些老东西面子,腰杆硬得很。换了多少届主考官了,哪年没有收贿赂的?”
“说不定,往年都抱怨没钱送礼,今年却抱怨有礼没处送喽!”
春风习习,杨柳依依,暮春三月,江南水畔。曾阿牛坐在小河边草地上,摆弄着手中新折的柳条,听到两名考生从身后路过,谈论着新来的主考官,感到心情烦躁。
别看曾阿牛只有十四五岁,面相又忠厚老实,可他怀里现在揣着一百两银票呢!一百两银票可不少,要知道一头牛才值几两银子。这银票,就是那两个学生口中所谓的礼。
三年一度的大考,明天就要开始了。这是曾阿牛第二次参加大考,三年前,年仅十一岁的曾阿牛第一次参加大考,却落榜了。
这一次,爹娘把全家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凑够了一百两银票,留给曾阿牛送礼用的。学生送礼走后门在云州是普遍现象。别人都送你不送?那好,优先录取别人,就不录取你,反正你俩的分数也差不多。
如果这一次再考不上,曾阿牛就过了入学的年龄了,因为下一次大考时曾阿牛会是十七岁,超过了法定入学年龄—十六岁。那就意味着,曾阿牛将一辈子与仙家无缘,而是像他父亲一样,做一辈子农夫,再取个邻村的媳妇,然后期盼着他未来的儿子出人头地,走出这旮旯山村,走出这农夫土地。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说大考。所谓大考,是指三年一度的升学考试,考试联合会会根据考生成绩,划定分数线。
考生分数列为乙等的,算达线,列为甲等的,是优生。之后会有各个门派从达线的考生中选择有缘人,招为弟子,收入门下。那些侥幸被选中的考生则鲤鱼跃龙门,进入仙家洞府继续学习,他日成仙成佛,飞黄腾达,不在话下。即使没有被选中,也会被划为众多门派的外门弟子,在洞天福地之中,或培育草药,或饲养灵兽,快活一生。
如果分数没有达线,只是丙、丁两等,则为落榜,只能回家种田,等待下一次大考,没有丝毫情面可讲。
对于云州偏远地区的农家孩童来说,大考是改变命运的惟一方式。那些高来高去的仙人,很多凡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但如果大考高中,不仅能够见到那些仙人,还有机会成为其门生弟子,求仙问道,延展寿元。
大考是梦想的起点,大考是天梯的开始,大考是人生的独木桥。
曾阿牛回味着老师和父母的谆谆教导,在心中给自己打气:“我一定要考中,一定!”末了,又补了一句:“哪怕送礼也在所不惜。”摸摸怀里的银票,曾阿牛站起来,看了看方向,离开了。
云州骊山区考试院门外,曾阿牛在偷偷向里面张望,心里在模拟着表舅传授的送礼经验:到看门的那里表明来意,自会有人带你去交钱。
考试院,朱红的大门,上顶三个金字“考试院”,闪闪发亮,气势辉煌。看门的是两个士兵,穿着银色铠甲,悬着腰刀。曾阿牛上前,对一个看起来面善的士兵作揖说:“我,我要送礼!”激动的都开始结巴了。
那士兵,猛的一瞪眼:“大人说了,今年不收礼,你改日再来。”
这时,院门里走出一个女子,年约十六七岁,黛眉杏目,光彩照人。正撞见两人说话,问道:“干什么的?”
那士兵不失时机地笑着说:“这是我们漂亮的主考官大人。”心说,这就是主考官的你就别提送礼的事了。
曾阿牛未能领会士兵的好意,而是大喜,终于见到正主了,从怀里掏出银票递给主考官,笑得嘴咧着:“大人,一点心意。”
主考官瞟了一眼,心里嘀咕:“一百两也算送礼?恁抠!”脸上义正严辞地说:“亏你还是读书人?能不能有点骨气?气节都哪去了?你叫什么名字?”
曾阿牛大喜,主考官前面的话自动省略了,把银票往主考官手里塞,喜滋滋地说:“我叫曾阿牛。”听表舅说啊,那些官啊!表面上都是道貌岸然的,嘴里说着不能收,不能收。但你一塞给他,他就准要了。不要被他们嘴里说的话给骗了,要看他的手接不接。
主考官见这小家伙这么不识趣,一挥手把曾阿牛推倒在地,怒道:“你叫曾阿牛是吧?再敢放肆,这次大考记零分。”
曾阿牛摔在地上,屁股没觉得疼,但被主考官的话震惊了,一骨碌爬起来,连连作揖哀求:“大人,高抬贵手,我不敢了。饶了我这次吧!”
主考官昂头从曾阿牛身边走了:“哼!拿出真本事来,走后门算什么本事。”
曾阿牛小脸涨红,激动地握着拳头,在心中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考中,一定能。”
回到家,把银票递给爹娘。曾老爹脸色一变,骂道:“你这孩子,怎么送个礼都送不好?”
曾阿牛把送礼的情况跟爹娘说了,曾老爹不喜反忧:“那主考官是不是嫌少?唉,你爹我就这么大能耐,你也别怨你爹!”
咚咚咚,随着三声钟响,三年一度的大考正式开始。曾阿牛坐在小小的考房里,激动地等待着试题。
曾阿牛打听到了,这次的主考官名叫付红雪,具体年龄未知,看长相不过十六七岁。别看她年轻,已经是可以飞天的仙人。整个骊山上下,谁敢不给她面子?既然她说不收受贿赂,自然没人再敢行贿受贿,各凭本事了。
曾阿牛对主考官有信心,自然相信凭借真本事参加考试,必然高中。却不知,人人都知道主考官不收受贿赂,都在暗地里把礼送到考官手里了,谁还傻乎乎地去撞枪口啊?
这个消息,是在曾阿牛考完之后,从表舅口中得知的。听了表舅的话,曾阿牛不禁暗骂自己愚蠢,想想确实如此,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心里不由凉了半截。想到以后与仙家无缘,一生在土地上刨生活,曾阿牛悲从中来,眼中酸涩。
此时,表舅建议说:“阿牛,你那一场的考官是谁?快去他家送礼去。”
曾阿牛痛苦地说:“表舅有所不知,现在考官和主考官都在考试院里审阅答卷,直到划定分数线,贴出红榜才能出来。”
“那现在送礼也没用了。你啊,哎。”
曾阿牛跟也着叹了口气,现在惟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考官公平阅卷上了。
曾阿牛这边唉声叹气,考试院里,主考官付红雪也不好过,脸显寒霜,一掌拍碎了手边的桌子:“你们怎么搞的?偌大一个骊山,连一个甲等都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都没有!”付红雪说完,气的直喘气,鼓鼓的胸脯上下起伏。但站在付红雪面前的三十六位考官,都把头低的不能再低,没有一个敢抬头偷看的。
付红雪生了一会气,又说:“所有人都把卷子再阅一遍。阅完拿到我这里复核。”
站在第一位的考官小心翼翼地说:“只怕时间上来不及,后天就要放榜了,明天就得把成绩上交到云州府。”
“是吗?呵呵。”付红雪呵呵一笑:“既然这样。所有的答卷都在这里,我们来交叉阅卷,就在这屋里。”又喝道:“来人,把诸位考官的桌椅都搬过来。”
一阵忙碌之后,三十六考官像三十六位学生一样,每人坐在一张桌子前面,重新进行阅卷。
付红雪把原来十八个考场的试卷随机发放给三十六个考官进行阅卷,付红雪自己也拿了一份试卷进行审阅。
一时间,鸦雀无声,只有翻阅纸张的沙沙声。
付红雪看着看着试卷,忽然想起一事,招来当值的士兵:“把曾阿牛的试卷给我找来。”
众考官均感诧异,付红雪冷笑两声:“这位考生,胆敢公然送礼,我定要看看他的考卷有没有异处!”
众考官见付红雪这样说,哪还敢存有侥幸心理?生怕引起付红雪的注意,都一改敷衍姿态,认真阅卷了。
很快,士兵把曾阿牛的试卷翻出来,递给付红雪,付红雪翻开看了一会,冷哼一声,把试卷扔到了一旁。
时间一点一点地消逝了,所有的试卷由不同的考官反复阅了三次,付红雪才放过一众考官。
众考官一天一夜不曾休息,又开始把乙等以上的考卷投出来,排好名次,由最德高望重的考官执笔,写在红榜上。
写完之后,老考官问道:“大人,还差一人!”
付红雪一挑眉:“嗯?”
老考官小心地说:“骊山历来都是百人上榜,这是定制。现在乙等以上的只有九十九人。”
“哦!”付红雪想了一会,瞥到曾阿牛的考卷在桌面上,便捡起来,递给老考官:“把他加上去吧!”
“好!”老考官有条不紊地把曾阿牛三个字写在末位,写好了说道:“恭喜大人,红榜成了。”
付红雪点头:“众位随我一起出去,贴了红榜,便可大功告成。”
考试院外早围满了人,不仅有参加考试的学生,还有学生的亲朋好友,黑压压的一大片。
见付红雪带着众考官走出来,黑压压的人群顿时安静了。部分是被付红雪的容颜惊艳了,有的是屏心静气等待着红榜。只见付红雪一挥手,两名士兵捧着红榜,来到张榜处贴了。
随着红榜摆正、贴上,人群里发出了各种不同的声音,有嘘声,有尖叫,有大笑,还有哭声。
付红雪和众考官看了一会,也被人群感染了,但付红雪是何许人也?转眼便严肃起来,开口轻喝道:“诸位噤声!”付红雪声音不大,却将所有的声音都压了下去。人群顿时一静,付红雪又说道:“明日,所有上榜者在此等候,午时出发。”说完,一转身进了考试院,众考官也跟着散了。
而众学生仍徘徊在红榜前面,不舍得离开,高中的想多体验这份喜悦,落榜的则想多看两眼,奢望着奇迹的发生。
曾阿牛夹在人群之中,眼睛紧盯着曾阿牛三个字,心里十分恍惚。
“中了?中了?真的中了?”曾老爹难以置信地问:“不花一分钱,真的中了?哈哈哈,好儿子。”
曾阿牛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扭捏地点头。
曾老爹连夜为曾阿牛置办了行李,吃的穿的用的银子,都置被齐了。
然而,第二天临行前,曾阿牛一样没拿,只揣了点银子,背了两套换洗衣裳,便出了家门。
爹娘纵有千般不舍,也只能含泪将曾阿牛送走。到外面广阔的天地间,展翅高飞。
曾阿牛来到考试院前,已经有很多人在等着了。曾阿牛找了个角落蹲着,背靠着墙角,等待着付红雪的到来。
“哎呀,幸会幸会。兄台是高中的哪一位啊?”一位手持折扇的俊俏公子笑嘻嘻地问。
挨个问了好几人,都没人理他。问到曾阿牛,曾阿牛忙站起来,老实地回道:“我叫曾阿牛。”
“噢!曾阿牛。”俊俏公子转身看着红榜数着:“一,二,三......”
“最后那一个。”
“啊!兄台,你真是可爱!小弟,林峰,多多关照。”俊俏公子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噢!”曾阿牛答应一声,忽然回过味来,忙道:“不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