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上的人眯起狭长阴魅的眸子,冷冷道:“司马百余,你想以一人之命,换如此多命,我岂不是吃亏?”
司马百余颤巍巍道:“我司马家与你无冤无仇,何苦为难我们。”
贺新郎微微敛眉道:“这个世间难道还少无缘无故的恩仇吗?”
说罢,伸手一挥,一道冷冽的罡气袭向司马百余,司马百余被卷向向墙角,重力之下,落在地上,一道黑血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流下,在地上蜿蜒而扩。
贺新郎微微一声:“这样不就有恩怨了吗?”
司马夫人声嘶力竭一句:“夫君啊!”
惊醒司马东城和管家。
司马东城跑过去扶起地上的人,悲痛欲绝叫道:“爹,爹。”
管家爬向塌上美艳邪佞的人,凄声道:“放过我家老爷吧!求求你了。”额头磕出血来。
深不见底的黑眸淡淡道:“你忠心司马家,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你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司马百余还是司马东城?”
管家磕头的动作一顿,昂首看向角落的两人,沉默好一会道:“我愿意换老爷一命。”
贺新郎轻声:“那就去杀了司马东城,我就成全你。”声音轻若未闻,却透露着不容置疑。
管家瞪大眼睛,愣在当场。
贺新郎沉声道:“司马百余让你以司马家族利益为重,而你却只想着救司马百余,两个人救一个,你的意思不就是杀了司马东城,让司马家面临绝后的境地吗?”
管家听到这,崩溃道:“没有,我没有。”
贺新郎一个反手,司马东城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脖子,口不能言,缓缓升起吊在半空,四肢乱动。贺新郎像是好心成全般道:“既然你想杀司马东城,又不敢下手,我就只好替你了!”
司马夫人连忙也爬过去道,哭着嘶哑道:“我换我儿子一命,求求你了。”
贺新郎狐疑的睨着司马夫人:“你要换哪一个儿子?要是司马东城,这不是为难我杀管家和你的夫君吗?要是司马含,哪我岂不是还要杀了司马东城,司马东城就一个人,我要怎样才能杀两次?真是难为我呀!”
司马夫人凄哀道:“我,我是说两个都不能死啊!”
贺新郎看向管家:“你说要换司马百余,那我只好杀了司马东城了,成全你。”说罢,咔嚓一声,司马东城脖子一响倒地不起。一双眼睛注视着地面。像是要说什么,可是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已经了无任何生机了。就这样一个生命瞬间消逝。快的不及让人思考。
管家心中一股绝望和惊恐瞬间升起。精神恍惚。
司马夫人一声惊呼晕倒在地。
司马百余倒在血污中,痛失爱子,心中悲哀痛绝,呜咽不成声,倔强的单手撑地往司马东城方向腾挪。
贺新郎诡异的望着管家:“忠心为主,可惜主子的心中的爱子被你所杀。司马含年幼,也撑不起来,司马家后继无人,从此凋落。现在司马百余也性命不保,绝望难过,并且十分怨恨你。”
管家灰白的头发散落,摇摇欲坠嗫嚅道:“不,不,因为,因为我。都是因为我……不,不是的……”
贺新郎一个嘴角微扬,隐含森冷的气息。烛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深浅不明的光影。
一个弹指,被捆绑着的人顿时哀嚎冲天,火焰燃烧起来,贺新郎掠起地上呆滞不明的司马含,飞身而去。
院子火光冲天,大火熊熊燃烧一夜。第二天,高门大户变成断壁残垣。
除了头发花白的疯子,无一人生还。
就在这天夜里,邀仙楼中,勾月过来跟我解释自己为何潜入满堂仙中,一旁宋赋微微侧着身子,阖着眸子。静静坐着。
原来二哥让他接近意阑珊,看看能不能套出泣露刀的下落。
“泣露刀!莫不是刀谱排名第二可断山削铁的泣露刀?”我不禁问出口。
勾月点点头。淡淡道:“不过还是没找到。”
我正惋惜的时候,门口有个小厮敲敲门。一位中年,轮廓分明的大叔站在门口,坚毅挺拔。一身青布长衣,眉目中有些朗逸,有着高于常人的淡定温和,声音铿锵有力道:“打扰一下,敢问解开嫦娥奔月的宋公子在这里吗?”
我好奇张望,见这人好生熟悉,宋赋微微站起,勾月一回头,似是认识,连忙回身半跪:“参见文侯。”
我一听,也跑过去,这时文侯把勾月扶起连忙道:“别如此大礼,都不用行礼了,让人瞧到不好。”
我也不好再行礼,赶紧抬起手,请文侯进来坐下,勾月倒了一杯水,起身退至我身旁。文侯看着我淡淡道:“你是萝儿罢,几年不见倒是越发卓雅了一些。成了大姑娘了。若不是见旁边的勾月,我还认不出呢!”
我一阵羞涩:“侯爷赞缪了。”
文侯呵呵一笑,不以为意。
宋赋抬手作揖温润道:“不知侯爷大驾光临,有何事找在下?”
侯爷微微一愣,似乎不好启齿,终是决下心道:“不知公子可知韩云嫦如今下落?”
我恍然大悟,宋赋似是一惊,黯然道:“实不相瞒,嫦娥奔月后,韩夫人与名剑山庄的庄主李漠双宿双栖,不料天妒红颜,一年后韩夫人难产,生下女儿李笑嫣后,香消玉殒。现今被埋在名剑山庄的后山桃林中。”
文侯神思有一瞬间恍惚忧伤,半天后才从迷茫中转回,轻描淡写道:“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文侯整理好心情,目光从茶杯移开,垂首低声道:“多谢公子告知。”
然后抬头看看我们几个轻松道:“让你们见笑了,都是年轻时候儿女情长的事情了。呵呵”
我摇摇头。宋赋温声:“哪里。”
文侯坦然:“现在得知,终究了了心里一个疑问,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改日你们到度陵关,本侯一定好好招待你们。”
宋赋一声:“文侯言重了。”勾月慌不迭道:“卑职惶恐。”
文侯淡然一笑,摆摆手转身离去。我站门口,望着文侯洒脱的衣摆随步伐而动,一声轻若未闻的叹息传来,我有些动容。想不到骁勇善战,闻名遐迩的文侯竟然也喜欢过青州第一美人。
我回头,勾月还在直愣愣的看着文侯离去的背影。我问道:“你如此崇拜文侯,今日见着文侯的多情一面,感觉如何?”勾月转身回屋道:“侠骨柔肠,跟多年前感觉一样——百闻不如一见。”
宋赋也道:“文侯铁血丹心,被皇上亲封镇远侯。他一心为国。在北燕和南齐群狼环伺下,镇守度陵关二十余年如一日,的确让人佩服。”
我也心中感叹。度陵关离这里千里迢迢,他为了一个疑问,不远万里亲身而来。定然这个问题牵肠挂肚了二十年,非同一般。
第二天一大早,孤语把我叫醒,我还睡意朦胧,就听孤语道:“司马东城死了。”
我心中一惊,睡意全无。
拉着她的手道:“这么回事?”
孤语道:“听说是贺新郎去了刺史府上,然后所有人都葬身火海,刺史府中的一个管家幸免于难,但是却疯傻了。不停的叫着:怪我,都怪我,都死了,都死了。”
我心中咯噔一声,是贺新郎。想到这个人邪肆酷虐,我都感觉周身一股凉意。
连忙穿上衣服拉着孤月往司马府跑,下楼看到勾月,他喊住我,我连忙摆摆手:“没时间跟你说,我要去司马东城府上。”勾月一惊,跟着我一起走去。
还未到地方,就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街上的人掩鼻而过,前面颤巍巍向前走着的白衣女子,正是燕如兰,她一步一步,每一步都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扑通一声跪在满是焦土的地上,地上一具半焦的尸体,森森的手骨里紧紧握着一方玉佩,跟如兰胸前一模一样。
如兰轻轻把尸体抱起,脸贴在上面,排山倒海的痛苦席卷而来,将她淹没在悲哀里。本来她以为幸福已经如此近了,还记得他昨日胸膛的温暖,还记得他轻轻吻着自己的额发,温柔同她道:“好了,一切都好了。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却不知这竟然是最后一次诀别。
她泪如雨下,情绪终于奔涌而出,爆发出低哑的痛哭。双肩激烈的颤抖。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该死的人是自己啊,不是他,不是他呀!
她心中呐喊,却再也唤不回曾经的人了。
她还记得多年后见他的第一次面,他定住看自己,杯子掉落,她在舞台上转身面容惶恐。
她还记得他吩咐人抬琉璃梳妆台给自己,她说太贵重,他却在一旁微微笑起,默默道:“你喜欢就好。”
她还记得他费劲心思给她打造的金钗,自己嘴上说着:公子费心了,心里却好生欢喜,随手把金钗放进梳妆台最里面内格中,还忍不住关上时,轻轻用手摸上一摸。
她还记得,那冒白色热气的荷叶,经过热气蒸腾,已然变了颜色。
一切恍然如昨日。
清冷的风拂过,映着如此断人心肠的景象,我眼睛湿润。孤语也把头转过,似乎不忍观看。勾月叹息一声。
黄土一抷葬余生。碑文一行记流年。
阳光照的人感觉有些不真切,如兰静静跪在墓旁。回头同我们道:“东城定然喜欢这个碧草连天的地方,谢谢你们,我想陪他说说话,你们走吧。”
我们无奈,我也只能对如兰说:“节哀顺便。”孤语也道:“司马公子肯定不愿意见到你伤心。”
如兰见人走后。从腰间拿出一个瓶子,那是昨日孤语给自己的解药,今日算来,时限也不长了。她用手在墓碑前挖了一个坑,把瓶子放进去,土缓缓落下。
过了好久,如兰轻轻道:“我与公子,生死相依。”
远方芳草斜阳,云霞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