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方对平城的第一印象完全可以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乏味,他因为父亲—陆文泽工作调动的原因从上京转到了平城读书,他已经习惯了在不固定的城市里读书的日子,但唯独平城,这个十八线都算不上的小城市,让他从第一眼就心生不满。
他不喜欢这里缓慢的生活节奏,不喜欢夹杂着浓郁平城口音的普通话,不喜欢在市区里还搜不到WIFI信号的无奈,更加不喜欢他被陆文泽强制从沈小阳就读的明光高中强制转到一高的现状。
一高门口两边各站着一排带着袖标的学生,他们主要负责检查学生的衣着和校徽佩戴情况。陆方经历过不少次这种场面了,但这次有点不一样,他并未在周围看到监督老师的影子,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然后又意料之中地被人叫住。
“同学,不好意思,你没有佩带校徽是吧?”
“是的,不过我是今天才来报到的转校生。”
罗明茜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像青松一样身姿挺拔的男生,不自觉地被他精致的眉眼所吸引,语气也柔和了不少:“那这样好了,麻烦你写一下你的名字和年级,我们稍后会核实的。”
陆方接过纸笔认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和年级,随后在罗明茜故作矜持的目光中迈步走开,在他身后一场小小的纷争也随之展开。
“文言,你也是纪律委,怎么可以来得这么晚?”
“我和别的同学调换顺序了,所以,你有意见?”
“你说话怎么这么冲?我是好心提醒你好吧……”
“那我也好心提醒你一句,多管闲事是犬类爱做的事情,麻烦你牢记自己本身所属的生物分类。”
还未走远的陆方好奇地回过头,和文言正好对上了目光。这是一名全身上下穿裹地如毛毛球一样的女生,若非亲耳听到,他无法想象得到刚才充满攻击力的话出自这名看似温和的女孩子。
文言无视身后不依不挠的罗明茜,目不斜视地从陆方身边走了过去,心中默默打了一声招呼:陆方,你终于来了。
陆方抱着从教务处新领的校服、校徽、饭卡等物品,在班主任的陪同下走进了正在进行早自习的一班教室。
“同学们,注目一下,今后我们班将会加入一名新成员。同学,你去和大家认识一下吧。”
陆方站在讲台上目光虚无地越过台下的众多陌生面孔们,淡淡开口:“我的名字是陆方,陆地的“陆”,方圆的“方”,以后多多指教了。”
班主任看了一下教室里仅剩的几个空位置,权衡之下,指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你坐外面的位置,你同桌还在办公室,等会儿就过来,有什么问题以后问她就可以了。”
陆方自然没有意见,想快速地融入一个新集体中,同桌的作用可不容小觑。没人用的桌面出乎意料的干净,看来那位同桌每天都有在擦拭,心中莫名对不知名的同桌有了一丝好感。
随着早自习结束的铃声,文言抱着一大摞试卷走进了教室,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怨声载道的哀叫。无视了这群荷尔蒙旺盛的男同学,文言把卷子交给各科课代表们分发下去。她浪费了一个早自习的时间才和老师将各科目周考的分数给算好,这群混蛋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然后她在自己的座位前愣神了,这张熟悉的面孔应该出现在文科二班才对吧,意外来得太突然,文言险些以为这货也是重生来的。同样的,陆方也略微诧异早上有一面之缘的毛球小姐竟然就是他的同桌。
因为是理科班的原因,一班的男女比例极度失衡,近四十名的学生里只有三名女生,其中两名自发组成了同桌,而文言享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一人独占两张桌子的美好时光,而这一切止步于陆方的到来。
接下来的课程上,文言不得不和突然冒出来的同桌分享卷子,分享笔记本甚至是自动笔芯。上辈子她和陆方第一次见面时,就因为一言不合掐得你死我活,后来才莫名其妙地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这辈子的第一次见面,怎么那么像青春纯爱小说男女主相见的桥段呢?文言默默拉紧羽绒服拉链,刚才她自己的脑补成功地让自己被恶心到了。
陆方只是在食堂里小小地露了个面就成为一高众多女生眼中公认的“王子大人”了,又在一个不长不短的午休里和班级里的大部分男生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当然,陆王子的魅力很明显地在自己同桌面前并不吃香,他们之间的交流依然是零记录,陆方的单向沟通只得到了文言的无数个“嗯”……
说实话,身边多个人真的很不方便。空间变小了,书本也不能乱放了,甚至走动都要受限制。文言在家里午休完赶到教室时,陆方正趴在课桌上睡得不亦乐乎,忍住想调戏陆方头顶一撮呆毛的冲动,她将水杯轻轻搁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又转身就走到黑板前,取过一支粉笔把下周要进行的月考时间安排写了上去。
学校对高二的课程压制没有对高三的那么可怕,体育课之类的课程并没有被裁掉。体育委员请假不在,文言只好自己叫了几个男生和她一起去器材室领等下要用到的运动用具。她至今都没搞明白班主任的脑回路,他是如何想到让她一弱女子去做一个和尚班的班长呢?文言很有自知之明,她觉得自己身上并没有传说中的王霸之气……(但你有主角光环呀,呼呼~)
体育课刚开始就有一场基础体力测试,正是让文言做了无数次噩梦的八百米长跑。因为只有三名女生,体育老师便把文言她们和男生混在一起进行分组。文言面无表情地蹲下身系紧了鞋带,暗自心酸地做完了所有准备运动,随后拖着沉重的步伐站到了起跑线前。
明明还没有跑出一百米,文言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再联想到大学里还有长跑测试在朝她招手,文言只觉得眼前一黑,步伐愈发缓慢了起来。一直关注她的体育老师,不忍直视她堪比乌龟爬行的速度,两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高呼:“文言!你没吃饭吗?再这样下去,你这次又要补考了!”
气喘吁吁的文言无语地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本小姐要是能快起来,还能有你在旁边唧唧歪歪的份?
小命都快跑没了,文言才堪堪完成一圈,而此时已经跑完第二圈的陆方正好追上了她,文言原本还想走几步休息一下的,瞧着陆方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脆弱的自尊心一下子被刺激到了,硬是拖着两条好似灌了铅的腿继续龟速行进。
“文言同学,你还好吧,要不要我拉你跑上一段?”
喉咙都快冒火的某人哪有多余的气力去理会他,摇摇头就算很礼貌的回答了。饶有兴趣地观赏了一番同桌有气无力的可怜样,陆方又重新加快了速度向着终点奔跑。
文言完全不想回忆自己是如何“英勇”地跑完全程的,她刚到终点就被两位妹子给扶住了,靠着妹子软软的身躯晕乎了好一会儿,文言才站直了身子对体育老师的恨铁不成钢表达了隐晦的蔑视。
剩下的半节课,体育老师开始教学三步上篮,轮到文言这个体育渣试投时,他还特意给喊了一下节奏:“来,听我口令,一,左脚!二,右脚!三,左脚和投篮一起!”
重生有个屁用!老娘我还不是要被体育课虐得死死的!文言趴在课桌上躺尸,顺便在心里恨恨地对着作者小人扎针。陆方略微担忧地瞅了一眼一到课间就一动也不动的文言,不出声就罢了,好歹也要去上个厕所是吧……
“陆方,你帮我把文言桌上的黑皮笔记本递给我一下好不咯?”
陆方正犯难时,同桌君忽然动了,她把压在胳膊下的笔记本丢到了隔壁桌面上。陆方好笑地拿起来递给了刚才出声的仁兄,对方一脸感激地接了过来,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他的肩:“同志,多亏你了,自从上次我不小心在班长的笔记本撒上泡面汤,班长大人已经一个多月不都对男生外借英语笔记了呀。”
陆方抽了抽嘴角,暗自腹诽:我可以后悔吗?我觉得把笔记递给你太对不起可怜的同桌了。
一高的晚自习自由度很高,如果学生晚上有自己的家教、补习课时间,只要家长亲自到学校签署一份声明,学生就不必到校上晚自习。下午的课程全部结束后,班里有好几位同学已经收拾好了书包,文言也属于不参加晚自习的同学之列,只是她习惯了把作业做好了留在学校,因此倒也不急着回家。
迎着清亮的月光,文言抱着培训资料和刚觅食回来的陆方在小区门口不期而遇。一时间,两两对视,相顾无言。
陆方有些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轻咳一声,举了举手中的购物袋客气了一句:“我买了零食,你要吃吗?”
文言摇了摇头。
陆方:“呵呵。”
两人默默地走进小区,默默地拐进了同一栋单元楼,又默默地把手伸向了电梯里的同一个楼层键……文言被这一系列的巧合雷得不轻:星辰呀,大海呀,我发誓自己真的不知道这货竟然就住在这里,要不然我当初绝对不会撺掇老爸老妈买下这套房子……
出了电梯,文言粗暴地用钥匙开了门又迅速地关上了门,搞得还在掏钥匙的陆方的尴尬症又犯了。或许他可以收回前言,平城似乎也没有那么乏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