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特别早,文言托着腮无聊地看向窗外,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文言本身并不喜欢雪,尤其讨厌雪停后湿滑又脏兮兮的路面。不过鉴于瑞雪兆丰年,她可以收敛一下心中对下雪的抱怨。啊,在地面上的雪积少成多之前,她应该早些回去钻被窝里才行
终于监考老师实在看不惯文言“嚣张”的作态,上前轻轻敲了敲她桌面,用眼神传递着“你丫现在可以交卷”的讯息。文言微笑着表示意会,迅速地收拾好笔袋,愉悦地把卷子放在讲台上,潇洒地告别了还在和abc缠斗的同学。
用围巾挡住脸,文言一头钻进了无边无际地雪舞中,身临其境时,她才发现雪花比她所想的要大得多,不一会儿,睫毛上就已经是一片冰凉了,她有些懊恼地从温暖的衣兜里拿出一只手擦掉了讨人厌的冰晶。
“学霸就是不一样,我可是差点就没追上你。”于思明拎着书包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再看见文言手腕上挂着的一个笔袋时,忍不住笑了笑:“感觉考试对你来说就跟睡一觉那么轻松。”
文言把手缩回口袋了,心想姐那是千锤百炼后心理麻木了,不过她好一段时间没看见于思明了,出于好奇询问了一下对方的近况。
于思明看着文言头顶上已经积起了一小团雪也不出声提醒,正正经经地回答了女生的询问:“我妈的身体现在好很多了,一直在家里修养。我是艺术生,学校的课对我没什么约束,所以我都在校外学习。不过,罗明茜有一次找到我,她让我把那些照片贴到学校的公告栏上。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吗?”
文言眨眨眼:“你回答的应该是除非她告诉你亲生父亲是谁,不然你不会帮她做事。但是呢,罗明茜又忌讳你知道之后就单方毁约。所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是吗?”
真是一个聪明的姑娘!于思明终于大发善心出手帮文言扫掉了头顶的积雪:“确实如此,若非我母亲,我其实对自己从哪颗精子演变而来并没有好奇心。而且除开罗明茜,我总觉得你已经从罗明茜那些令人费解的文字里猜出了我的父亲是谁,我猜得对吗?”
文言不由轻叹一声,盯着于思明被冻得通红的手背说道:“说实话,我不知道告诉你父亲是谁的话对你本身而言是不是一件好事。我只能这么告诉你,如果你确实一定要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的话,你就加油去考上京的学校吧。说不定哪一天,罗明茜就又出现在你面前,那时候她一定会告诉你真相的。”
“谢谢,你已经告诉我很多事情了。走吧,风越来越大了。”作为回报,那时我会替你留意罗明茜的动静。
陆方站在教学楼出口,出神看着风雪中于思明为文言掸雪、又落后文言半步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离去的一幕。他应该庆幸自己及时抽身才对,但他现在却万分嫉妒曾在自己手下狼狈求饶的于思明,如果是他的话……该有多好。
做了三天死宅,文言被严芸裹了个严严实实撵出了家门。同姗姗来迟的文言不同,她踏进校门时,已经有不少同学拿着报告册准备回家过寒假了。终于等她走入教室,cos僵尸脸的老班很没形象地丢了个白眼给她:“你怎么来这么迟?!本来是一出好戏来着,可惜缺了女主角就只能寂寞散场了。”
反正我注定要留到最后打扫卫生,干嘛还来这么早?上赶着给你奴役吗?文言一面腹诽着无良的班主任,一面走上讲台拿起剩下的两本报告册。咦?陆方还没来拿报告册?不会是已经回上京了吧……
老班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文言开口问“好戏”的内容是什么,颇为无趣的关照文言保管好她同桌的报告册,就留给文言一个甚是幽怨的背影。
在文言将报告册放到自己位置时,她瞬间领悟了老班口中的好戏是何意了。一个粉色的信封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桌面上,若不是上面标明了“To文言”,她还要怀疑是不是写给陆方的情书。写信的人真是丝毫不介意这封信会被人偷看,不过班里的男生们也没胆偷看写给她的信。
文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封信,好歹是这辈子收到的第一封情书,直接扔了好像也不太好。
“报告书不是在教室里领的吗?”
突然冒出的陆方将文言浑身吓了一个激灵,她下意识将那封信夹在了自己的报告册里,故作自然地答道:“在我这里。”同时将陆方的报告册推到他位置上,然后就走向教室后面准备取笤帚打扫卫生。
等她拿好东西再次转过身时,被前方背对着她擦黑板的陆方煞到了,这货吃错药了吧?
“陆同学,你先回去吧,这点事不需要你的帮忙。”
陆方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板擦,“陆同学”这个称呼真让人不爽,他无视了文言直白地“赶人”,仍继续手里的动作。
文言见状也不再出声,沉默着开始扫地,心想等来年开学,她要找老班给她调到前排去坐,本来她一小矮个和陆方这大块头坐一起就很奇葩了。
陆方安静地站在教室外面等文言锁好门,一脸“我有话要和你说但是我就是不说”的别扭神情。文言也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了这尊大神,在下楼梯的时候突然开口:“陆方,我知道你挺不待见我的,正好我也是。所以,你这样矫情挺没必要的,你把我当作陌生人或者讨厌的人都好,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的话就别憋着了,我给你一次说完的机会。”
陆方觉得文言还是别扭的时候可爱,这姑娘直白的时候总是直指人心,半点情面不给人留。
“我生病了,没人照顾我。”
“诶?!”
这个神转折……还真的不在文言的预料中,陆方你这货是把本小姐当成保姆了吗?生病你就去医院呀,和我有半毛钱关系呀!心里这么抱怨着,文言还是踮起脚,伸手探向陆方的额头,唔……确实很烫,随后她又把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比较了两下的触感,然后一脚踩上了陆方的鞋面:“你丫是不是傻呀,生病了不会找沈小阳呀。”
陆方还没从文言突如其来的“主动接触”中回过味来,就看到她已经掏出手机,不用想一定是打给沈小阳的,赶紧出手拦了下来。
“他昨天就回上京了。”
文言:……她怎么有种被讹上的感觉?
算起来这是她第二次到陆方的住处,但是这里实在让她有不太好的记忆,陆方和沈小阳站在门后投向她疏远退避的眼神她并非完全不在意、不难过的。等陆方把购物袋放下,她把头朝卧室的方向扬了扬:“你是在等我给你换睡衣送你上床吗?”
陆方落荒而逃。
把购物袋里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进厨房的冰箱或储物柜里,文言这才拿着新买的温度计敲了敲陆方的房门:“你好了没?你把温度计拿走量一下体温。”
然后一身格子睡衣的陆方羞答答地接过了温度计,文言冷冷看了他一眼就回厨房继续做事了。不管这货是不是真的发烧,光看厨房垃圾桶里的泡面包装袋,陆方离生病也不远了,天天这么吃免疫力不下降才怪!
没一会儿,陆方拿着温度计出现在了厨房门口弱弱地表态:“正好三十八度。”
“死不了!”文言切着土豆丝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陆方却惊恐了,这也太危险了吧!然后接下来的时间里,文言经历了两辈子以来最痛苦的下厨体验。她炸个葱油,这货恨不得把她拉出十里开外;她颠个锅,这货就冲上来一副你手没骨折吧的蠢样……
最终文言做了三菜一汤,让陆方摆桌的时候,她顺手将厨房清理完毕。在陆方盛第二碗饭前及时阻止:“我回家吃,这些菜你留一半,晚上用微波炉热一下。对了,吃完饭记得吃药,我先走了。”
恹恹送走文言,陆方硬是把所有的菜给吃光了,最后他痛苦地摸着肚子给文言发了条短信:你做的菜太好吃了,我全吃光了,所以晚饭没着落了。
对门正在卧室里上网的文言看着这条短信时险些没把鼠标捏碎了,陆方,你是猪吗?傍晚她不得不再次走进陆方家,看着活蹦乱跳的陆方时她不得不确信了一个猜测:陆方这货不会是在和我撒娇吧……
离做晚饭还有点时间,文言没打算坐在客厅里和陆方大眼瞪小眼,果断地发号施令:“陆方,你家冰箱的爽太多了,你要是闲得慌就去把它处理了。”
陆方听话地翻出一把锅铲开始除霜大业,文言在一旁时不时地指点(挑剔)两句:
“你不会找个盆在下面接着冰呀?”
“陆方,地上都是水,赶紧拖干净了!”
……
陆方对文言的指令始终一副乐此不疲地表现,文言越看他这副模样越觉得自己被这货给坑了。
“明天你的烧要是还没退的话,就去医院吧。”
陆方不笨,当然听明白了文言的言下之意。但除了生病,他已经找不到理由重新靠近她了,而这一切是他自己亲手给搞砸的,人生真是处处充满讽刺!
“对不起!”
冷不防被陆方一把拥入怀中的文言此时的表情真不是“懵逼”这个词就能完全形容的,刚才的对话她是不是听漏了什么?不然怎么就从日常风变成了苦情style了呢?
“我曾经偷听过你和于思明的谈话,我很可耻地被你的另一面吓到了,也退缩了……”
不!你一点也不可耻!你做得很对!挣脱不能的文言默默考虑着如果这个时候她挠陆方腰间的痒痒肉画风会不会太鬼畜了一点。
“我很后悔,我才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了那个人的一举一动,是我以前把喜欢你这件事看得太自我,对不起!”
文言恨死自己了,叫你手欠!做了一顿饭就一夜回到解放前了,太坑爹了好吗?
“我不够成熟,自知现在的自己一点也配不上你的好。但文言,我这人很自私,我不愿意因此就放弃追求你的机会。我会学着长大,我不强求你能正视我的心意,我只希望你能偶尔回一下头,看一眼我努力追逐你的步伐。”
文言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再次从陆方口中听到这番话,曾经她当着陆方的面撕碎他写给自己的情书后,陆方没有气愤反而和自己道歉时,也是这么说的。两世,她始终没明白为何陆方就一根筋认准了自己,尤其这一世,陆方还动摇过,他怎么又悲催地重走了上辈子的老路了呢?
“你是抖M吗?我一丁点都不喜欢你,你还贴上来干嘛?”文言已经分不清这话是对前世的陆方还是此时抱住她的少年说的。
“我不是抖M,但我喜欢你这个抖S。”陆方觉得自己再不放开文言的话,真得要惹急对方了,但下一秒却被文言一把攥住了睡衣扣子,不能动弹。
文言咽下嘴里苦涩的泪水,故意凶巴巴地质问道:“所以,你偷听我和于思明谈话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