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文?文言文?!……”
还真是久违的外号呀,苦笑着接过别人几乎要递到自己鼻尖的一罐……旺仔牛奶,文言微眯着眼在昏黄的光线里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敢确认此刻的光景是中考后的班级聚餐。这算什么?死后的人生倒带播放吗?
“文言,你志愿没填省重点实在太可惜了,不过一高的教学质量也是名声在外的,老师希望你在未来的高中生涯里能继续保持优异的成绩。”
发散的思维还未回笼,她只是本能地站起身并举着手里的旺仔牛奶和教了自己三年英语的老师碰了碰杯,熟悉的奶香入口,文言的心中闪过了一个荒诞的念头……眼下的场景似乎并不是来自她的回忆,她不会是重生了吧?!
记忆中早已模糊的初中同学,此刻随着她漫不经心地打量慢慢鲜活了起来,不过这有意义吗?文言垂首,眼眶微微发红,既然要她重生,为何不让她重生到噩梦开始之前呢……
枪声仿佛依旧近在耳边,文言不知道在她死后父母该有多么悲痛,陆方会不会悲伤到崩溃,沈小阳有没有没出息地哭红了鼻子……她在乎的人其实真的没几个,但她带给他们的似乎只有伤害,更别提保护他们了。
在泪水夺眶而出的前一秒,她站起身以家里有要事为由强硬地离开了这里。盛夏傍晚的凉风吹拂过脸庞,文言猛地深呼吸硬是憋回了眼泪,循着记忆中的道路往再过不久就该属于别人的房子走去。
在有些掉漆的银白色铁门前呆站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手拍响了大门。
过来开门的是文振国,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早归的女儿,不是同学聚餐的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想起一片狼藉的客厅,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着跟在文言身后……
文言在见到坐在沙发上掩面痛哭的严芸时,踩着慌乱的脚步连满地的碎玻璃也没注意,下一秒她就在身后文振国的惊呼中狠狠地摔向了地面,完全倒地之前文言出于本能的双手撑地,然后她就因为预想之外的疼痛哭出了声。
这下严芸哪还顾着伤心,立刻起身一把将闺女给揽到了怀里,红着眼呵斥文振华赶紧把地面给清扫干净。
“小言,你忍忍啊,妈妈这就带你去医院。”严芸又想按着文言的手不要乱动,又想给文言抹眼泪,一瞬间慌乱地把刚才止住的眼泪又给逼了出来。
“妈妈,我没事,你别急。爸爸,你现在送我们去医院。”文言不敢看自己血淋淋的双手,由着文振国从严芸手中把自己一路抱到了家里的小面包车里。
文言虽然很感动自己能再次感受到老爸宽广温暖的怀抱,但是她依然忍不住在心中刷起了吐槽弹幕: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脚好不好!而且我亲爱的老妈呀,就连你的智商也跟着下线了吗,就眼睁睁地看着老爸做这种弱智的举动吗……
值班的年轻医生见到文言的双手也被吓了一大跳,不过他也知道眼下不是满足自己好奇心的时候,让护士取了消毒水、纱布等物,就拿着镊子立刻动手处理了起来。
整个过程对文振国严芸夫妻两造成了颇为严重的心理阴影,具体表现为文言举着包满纱布的双手还没走出门口,文振国就又一把将她抱起来大踏步地走了出去,而严芸则手里拎着药袋给医生和护士道谢,随后也无比自然地紧随着丈夫的步伐离开了值班室。而房间里的医生和护士彼此凝视着对方,半晌无语后,同时爆发出了疯狂的笑声。
文言窝在自家老爸的怀里,悲催的就差没咬小手绢了,这人可真是丢大发了……
一番兵荒马乱后终于又回到了家里,被当成太上皇供奉在沙发上的文言一面看着自家老爸继续打扫肇事地点,一面从记忆中翻找着先前老妈哭得那么伤心的原因。
“老爸,你和老妈是不是要离婚了?”
“啪!”受到惊吓的文振国左腿撞了一下茶几,然后唯一幸存的玻璃杯也壮烈牺牲了。
文言很想掩面,可惜她的双手目前不允许她做出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于是她只能继续用言语打击文振国脆弱的心灵:“爸爸,我都知道了,你之前和人合伙做生意,结果生意失败合伙人跑了,但你却因为是贷款担保人欠了银行一大笔钱是不是?”
“文振国,这就是你这几天和我闹离婚的原因?!”
文振国和文言一齐把头探向声源处,可不就是端着白粥的严芸太后吗?
文言享受着老妈无微不至的喂食,心里那叫一个美,至于在客厅里不停转圈圈的文振国同志,抱歉,文言表示反正都是要从老妈手里脱下一层皮的,何必做临死前的无谓挣扎呢……
被老妈服侍着洗漱完,文言就乖乖到床上躺尸了,剩下的时间就交给父母吧,她相信自己都挑破了自家老爸要离婚的实际原因,那他们这个婚也就离不成了。
前世的文言在这个时候快被舒望礼折磨得要心理崩溃了,在父母离婚这个关头,她只有绝望麻木地接受了这个结果。直到后来父母亲在她大学期间复合后,她这才知道父母当年离婚的原因并非她以为的感情破裂。
从身死到重生归来,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文言盯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心潮难平。而院子里小小的厨房中也是一番不平静,文振国刚拧干抹布,背后忽觉一阵恶寒,沉默地回过头,眼前的一切证明悲伤的预感从未错过,严芸手里正握着一根长长的擀面杖“磨刀霍霍”地对准了一脸惊恐的文振国……
文言这一觉从后半夜睡到太阳晒屁股,一睁眼就看见严芸正坐在她书桌上似乎在写东西的样子。
严芸听到身后有声响,赶紧放下笔:“小言,你等一下哦,我打水给你擦个脸。”
文言哀切地看着老妈一溜烟就没了影子:其实,我现在比较想先解决生理问题呀,母亲大人……
这悲催的日子足足过了一周,文言的双手才恢复了自由。同时严芸也不再继续留在家里照顾女儿了,毕竟家里还有一大笔银行贷款压在头上呢。
愉快地接受了“留守儿童”的设定,文言呆在家中老老实实地翻着初中课本,趁老爸老妈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女儿现在从学霸变成了学渣,她怎么着也得在高中开学前把这个bug给彻底删除了,
舒望礼的来电打断了正在默背化学元素周期表的文言,而她看了眼熟悉的号码,在接和不接之间犹豫了片刻后选择了前者。
“您好,请问哪一位?”
电话那头的舒望礼听到意料之外的声音,愉悦地笑出了声:“小言,我是你望礼哥哥,下次可不能忘记了哦。”
恶心!真他妈恶心!若是舒望礼现在站在她面前,文言毫不怀疑自己一定会当场拿刀宰了这个变态!
“小言?怎么不说话了?你这样子的话,我可不高兴了哟。你知道的,我一不高兴,就喜欢唠叨一些过去的事情,所以你可要乖乖的,哈哈哈……”
听着舒望礼撕掉温文尔雅的伪装嚣张至极的狂笑,文言意外的平静了下来,人若是连死亡都经历过,再可怕的童年阴影都能微笑着亲手扼杀掉。
文言保持不出声,她知道这样的反应最能取悦舒望礼,这变态的脑补能力她早就从他前世的几部大作中了解了个一清二楚。
“听说叔叔生意上遇到了困难,我身边有个朋友正好想在你们镇上买个房子,你问一下文叔叔有没有意向,你知道的,若是不转告会有什么后果的。”
文言听着舒望礼挂断了电话,平淡如水的眸子瞬间起了风暴,一个可怕的猜测隐隐成形。
在外劳累一天的文振华和严芸回到家中时,便被餐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给shock到了。严芸望着还套着围裙的女儿,心疼地拉过文言的手抱怨道:“伤还没好全呢,你瞎折腾什么。”
文言笑眯眯地不作声:没有这糖衣炮弹,我怕等会儿我说的话你们不听呀。文振国不消片刻就灭了两个白面馒头,文言瞅着严芸也比平常多吃了几口菜,目前气氛还算不错,温吞吞地开口了:“爸爸,妈妈,我不同意卖掉家里的房子。”
然后文振国被一根土豆丝给呛到了,他怎么觉得这几天自家女儿从一个乖乖女进化成了一个小神棍呢,要不然她怎么知道他打算卖房这事?要知道他还没把卖房这事跟严芸通气呢。
“父女连心也没这么神奇的吧,小言,老爸心里刚琢磨这事呢就被你给读出来了,哈哈……”
文振国这话更加证实了文言先前对舒望礼的猜测,也让她的语气愈加坚定:“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我舍不得,我宁愿不上学,也不能让你把房子卖了。”
文言只能打感情牌了,她总不能说因为过个几年这房子的身价就翻了几番吧,这样真会被老爸当神棍的。不过银行贷款这事确实要赶紧想办法解决了,若是真想不出办法来,大不了坑一把这一世还素未谋面的沈小阳同学。
平城市中心某间灯火通明的房间里,沈小阳啃着鸡腿的动作突然一顿,是错觉吗?刚才分明感觉自己背后有股寒气。苦思不得其解,沈小阳决定不再虐待自己的大脑,果断地拿起桌旁的话筒,拨通了一个人的号码,等待没有很漫长,就听到一个好听的男声隔着话筒响起:“沈小阳同学,你最好有正事。”
“陆方,我和你说,现在是酷暑,可我刚刚竟然感觉一阵恶寒,你说我是不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呀?”
远在上京的陆方将顶在头上的毛巾恨恨地拽了下来,恶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他就知道,这货绝对又犯蠢了。不想自己的智商被这货拉低,他果断地挂了电话。心情不好的他决定不告诉沈小阳自己也要被流放到平城的“好消息”了。
虽然被挂了电话,但沈小阳依旧元气满满地洗完澡滚上了床,入睡前,他还美滋滋着想:有陆方这个煞神在,什么妖魔鬼怪都得退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