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别鹤与雪玉相依而眠。
楚夙将素手轻抚在琴弦上,久久未曾挪开。
此前的场景回映在其脑海中,江别鹤与雪玉缠绵时的场景,让其回想到了自己年少时。
楚夙并不老,年三十一而已,更何况她年少时乃是惊艳一方的尤物。
只是,自七年前,她便未再露出面容过,平日里出行时,均是以面纱遮容而出,久而久之,却也是养成了习惯。
哪怕只是独自一人时,她也是不再摘下面纱,哪怕睡觉时也是如此。
在垂帘外,观看不清垂帘内的事物,而楚夙在垂帘内却是可以很清楚的,看清江别鹤与雪玉缠绵的画面。
楚夙幽幽一叹,自语道:“七年了!
自你离家之后,已是过去了七年,离别时你曾言。
待你功成名就时,便归家与我共话桑麻。
可是,自一年前,我听到你最后的一个消息后,便已注定你永远也归不了家了,也永远的不可能再与我共话桑麻了!
那时的你,意气风发,言称要败尽江湖豪杰。可最终呢?只能是埋骨它乡,乃至你的尸骨葬于何处,我都是不知。
又谈何功成名就时,归家与我共话桑麻!”
言毕,便是低头,看着紫檀木桌上摆放着的古琴,素手轻抚琴弦。
古琴似是明了楚夙此时的心情,竟是发出丝丝轻柔的琴音。
这并不是楚夙轻抚的原因,楚夙自幼持此古琴,早已是可让其琴音收发自如,哪怕是用纤指弹奏琴弦时,如若她想不让古琴发出琴音,便是任她百般弹弄琴弦,古琴亦是不会发出任何音质。
轻抚着古琴,楚夙却是感觉到了落寞,也感觉到了孤独。
又是低头喃喃自语:“还是你最好,一直都陪伴着我,从未离开过我的身边。
父亲和哥哥离开了我,石郎亦是离开了我,只有你自我幼时便陪伴着我,未曾离去过。
只是,你是否也曾如我一般,被至亲之人置于故地,而至亲之人却都离去了。
从此未再回来过……”
言语间,楚夙美眸中已是有了些许波光,那是泪,只是未流出眼眶。
古琴似是感受到了楚夙的伤怀之情,便又开始发出丝丝缕缕的琴音,琴音很是微弱。
楚夙却是能亲切的感受的到,琴音时缓时急,时高时低,就如同人在伤怀时一般。
楚夙又开始轻抚琴弦,低声道:“你说你也曾被至亲之人遗弃过,和我一般。
看来我们早已是注定了,要在一起的。
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会将你独自至于一地。”
而此时,琴弦便是自己跳动了几下,幅度不是很大,却也是发出了饶亮的琴音。
楚夙似是有些激动,伸出双手将古琴抱入怀中,语气很坚定的道:“你说的对,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们都不会分离,生同生,死同死。”
就这般,楚夙怀抱着古琴,坐于垂帘内。
夜已入三更,楼外城中已是无人再放烟花爆竹。
而那些高楼之上的达官贵人,亦是归家歇息了。
楚夙所在的房中,那宽阔的床榻上,江别鹤与雪玉全身裸露着相依而眠,依旧睡得很熟。
江别鹤本是武林好手,此时却也是如同雪玉一般,睡得很熟。
其原因在于,他与雪玉缠绵之时,本已是劳累得很了。
加之,楚夙所弹奏的琴曲,亦是可使人安然入睡,因此此夜的他,比常人睡的都要熟,哪怕此时千万雷霆落下,他也是不见得能醒来。
这是楚夙刻意为之,只因她明白,今晚有个人会来与她相会,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与她相会的是何人。
此前琴音缭绕,整座楼最高处所在的人,尽皆可听闻得见,无形之中他们也是被琴音干扰了。
而他们又怎能与江别鹤相提并论,不必多说,他们只会比江别鹤睡的更熟。
“邦……邦……邦……”
巡夜的更夫敲击更竹三下,三更已至。
楚夙依旧在垂帘内怀抱着古琴,而在听到三更敲响时,她便是将古琴摆放回紫檀木桌之上。
素手轻抚琴弦,言道:“又是一年元宵夜,又是一年元宵夜的三更时,已是第六年了,我们又要与她交手了。
她既是我的敌手,又是我的知己。
可是,她一生的目标便是要击败我,而我又怎能败?
未等到石郎归家,与我共话桑麻,我不会败。
如若石郎败尽天下豪杰,归家时寻不到我,我明白石郎的性情,他必定会去斩杀了她,而后随我而去。
而,世事弄人,去年的元宵夜刚是过去,我便听闻了石郎身死的消息,我必定是要查出,让石郎与我阴阳两隔之人,我要以他或她的鲜血,祭奠石郎在天之灵。
因此,我便是更不能败了!”
琴弦颤动,琴音丝丝缕缕的响起。
楚夙用素手抚了抚琴身边缘处,道:“我怎么能杀了她呢!我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楚夙刚是言毕,便是抬起了头,道:“她快到了,我们出去迎接她去吧。”
而后便是抱起古琴,垂帘无风自开,楚夙一晃身形便是早已不在垂帘之内,她已在垂帘开启的霎那间,自缝隙间掠出,又由开着的窗口处跃了出去。
原本的那座高楼之上,楼顶之处,有一身穿紫衣的女子怀抱一古琴,立身与瓦硕之上。
夜风吹过,这女子长发飘飘,紫色的衣裙亦是随风飘摇。
她面容上带着一紫色的面纱,自琼鼻往下不可见。
仅从露出的些许肌肤,及那一双美眸之上,便可知她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佳人。
她便是楚夙。
此时的楚夙立身在瓦硕之上,手中怀抱着古琴,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楚夙立与楼顶不久之后,远处的楼宇之间,有一红色宏光,向楚夙所在之处快速掠来。
速度之快,难以词汇形容,仅是瞬间便已自远处的楼宇之间,来到了楚夙所立高楼处。
红色的宏光还未落于楼顶上,便是挥手撒出三条银白的光线。
三条银白的光线瞬息之间,便至楚夙身前,而楚夙却是伸出一只玉手,于面前一挥,那三条银白的光线便消失不见。
再看时,楚夙伸出的那只玉手之中,已是多了三根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