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逆望着这些面色潮红激愤不已的学生,轻叹一声。向正要行礼的士兵队长和礼官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走到符辛野面前,平静地看着他,淡淡地道:“有话你就说吧!本王就在这里。”士兵队长立即放回皮鞭,抽出战刀,在他身边紧张地戒备着,同时打出手势,立刻中士兵三人一组,顶上前去,收拢成一圈,将其他学生隔离在外围,仅留符辛野在内。
符辛野冷笑道:“凶手!卑鄙无耻的凶手!那我就问问你,为何害我简学弟一家?”
商逆淡淡地道:“想杀就杀啊。”
符辛野厉声道:“大人,士兵兄弟们,各位学弟,你们都听见了,这魔头现已亲口承认杀害我简学弟一家,待祭审之时,还请各位作个证人。”
商逆笑了,轻声道:“对于简微直同学的死,我很抱歉,无论如何,与我是有关系的。简微直死,遗体留贵学院三天。后送回其外城居住处,其母随后自缢于门梁。其父简二狗从乡下至,运亲人遗体回乡,于永城外白水村十三里处晕厥于地,后为贵院之孔难歌副教授所救,现藏于中城某处,不过可惜,现在他不在那里了而在控诉团吧?……说实话,你们这些知识分子搞阴谋真心不行,连我这样足不能出户之人都知道的事情,你们还来栽赃陷害,不觉得很幼稚吗?我知道,刑部难道不知道?圣皇不知道?……当然,知道是一回事,拿出来做文章是一回事。回去告诉你的那位老师吧,我知道他担心什么?很多人都知道他担心什么?你们搞这一出无关乎担心祭审时圣皇决心死保本王,搞个这个莫须有的理由总能拖延一时,幼稚!我可以慎重告诉你,圣皇必然公心以待天下,绝不会循私情的。讲正知理论,我不行,玩阴谋,你们这些个腐儒书呆子更不行。”他用了凝声成束的法门,也就是只有符辛野才能听见。这其实来自于初河规则的一个小法门,实质为声音的定向传播。当初他学成这个法门不到一刻钟,因为其原理与前世声音传播理论一致。当然,如果要密谈,其实可以神识交流,只不过永城非特定人员是禁神识、禁踏空的。
符辛野脸色顿时苍白,商逆也不管他,向礼官和士兵队长道:“走吧。”自己便上了车,放下车帘,又向符辛野传音道:“建议你还是好好读书,用心修行。走正道吧,这些个高难度高风险的游戏你玩不起的。你不想让你地老母亲步简微直之母的后尘吧?好自为之。”
符辛野脸上神情变换,脸色阴晴不定,挥手让学弟们散开放行,对于围上来质问地他是不是那凶手威胁你了?为什么就软蛋了?等等之类的问题也懒得理会,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往学院去了。而缺少领头羊的学生聚集一会便散了,有的回了学院,有的回家,还有的三五几个索性也找个茶坊之类,等待祭审的消息。
马车徐徐向前,不一会便来到真理广场,礼官自行上前交涉,商逆则不管三七二十一,跳下马车来。他一袭白衣,金发飘飘,特别是胸前那多红艳艳的火鹭花更显得耀眼,登时让正在鱼贯入场的人们惊呆了。
丘鸣弓带领内阁官员迎了过来,一起参拜行礼后,脸色古怪地看了一眼他的挎包和胸襟上红艳艳的火鹭花,道:“嗯……嗯……殿下之无畏让臣很钦佩。”商逆淡淡一笑,道:“身不由己,不来不成啊!”丘鸣弓不接他的话题,道:“请殿下这边等待。”便由礼官前方领路。
商逆跟随他前行,当然是“VIP”通道,不过这个“VIP”没有封闭,只是有士兵阻隔一条独立地通道而已。
他一眼望去已是人山人海,只是随着他的到来,无数的眼光聚焦在他身上,有震撼、惊讶、不屑、愤怒、冷笑、赞叹不一而足。商逆视若无睹,闲庭信步一般,穿过人群。忽然听得一声温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地道:“秀哥哥,加油。”商逆顺着传音望去,只见不远处一身黑裙的叶萧萧笑吟吟地看着他,只是清澈的大眼睛里怎么也掩饰不住浓浓的担忧。她身边是她的母亲叶相思,也是一身黑裙,亦是忧色忡忡。商逆向她们母女俩轻轻点点头,传音道:“叶姨好。萧萧,不用担心的。”叶相思也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只是眼里忧虑更浓了。叶萧萧举起粉拳,示意加油。商逆笑了笑,向她比了个OK的手势,也不管她懂不懂。
裁决台下有一排椅子,那是就位裁决者休息地坐位,商逆虽然还是帝国亲王,但因今日为祭审之日,裁决会最大。同时由于他就是待裁决之人,所以他的坐位被单独安排在了另外一边,孤零零的一个,与裁决会保持了三丈远的距离。
商逆皱眉看着裁决台上的那个铁笼子,沉默了。
三时四十分,现场人群骚动起来,只见一名貌若凡人的普通黄袍中年男子在次辅的陪同下缓缓而来,商逆也望了过去,太远有些看不真切,便运起“万里之外”这门超凡境的法门,眼睛瞳孔不断缩小,其内又生出一瞳孔来,如变焦镜头一般,顿时那人便犹如在面前一般——这又是一个超凡境的小技巧。当然,对于量河修士神识而言,这些小技巧其实质性意义是不大的。商逆点点头,冷青松。
冷青松很快到来,看到商逆,赞道:“殿下稳如山岳,难得。”商逆早站起身来,道:“大长老谬赞了。我这是外强中干,其实怕得要死。”冷青松笑了笑,诚挚地道:“殿下真非常人!老朽再次代表青弦亚圣再次邀请殿下入楼,此乃最后之机会,望殿下慎重考量啊。”商逆也叹口气道:“我也想啊,可惜了啊。”冷青松点点头,不再多言,自去一旁坐下。
随后到来的是白石理学院院长薛浩瀚。商逆是知道这个人的,并且还很熟悉,从某种程度上讲,对他商逆是发自内心充满了尊敬。因为薛浩瀚这个亚圣级高手,在人魔大战中是惟一一个征战次数超过两位数地修士。而最让人倾佩的是他曾不顾修为掉落,永久损失了近五百年地寿元,只为救出自己的陷入重围的两百学生。而那两百学生,在一般观念看来,不过是非常普通的魂修罢了,他们中甚至连出一个空相境的可能性都很小。
商逆恭敬地向他行礼参见道:“薛院长好!”
薛浩瀚身形高大,面容俊朗如玉,但因为损失了五百年寿元,所以脸上也隐隐浮现出些许细密的皱纹。要知道,他之前虽不及商逆容颜之妖孽,但也是天下出了名的美男子。薛浩瀚看着他,叹口气,道:“你长大了。”顿了顿,望着雁山声音有些低沉地道:“不能坚持的,便放弃吧,总是有办法的!”
商逆认真地道:“谢过院长!记下了。”顿了顿,笑道:“异日当至白石理学院聆听院长教诲!”薛浩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次叹口气,便去裁决席坐了。商逆沉默了,他隐隐感觉到这个薛浩瀚似乎对自己有些熟悉,只是看过的众多的秘密档案中却没有任何有关的记载,估计又是一段秘辛往事了。
裁决者南华派长老庄锦、幽州东方世家长老东方昼、净水宗教宗作笳、勾国国师鲜于通、正知学院正知山本院教授农善以及帝国元帅金白泽等六名裁决者也陆续抵达。
商逆按照礼节,一一寒暄。其中金百泽发须皆白,脸上的周围如核桃一般深刻,但他依然如标枪一般挺直着身躯,眼中精芒大盛,他看着商逆,冷冰冰地道:“殿下,好自为之。”商逆也静静地看着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金百泽冷哼一声,转身自去了裁决席。
商逆眯着眼睛看着这位名满天下帝国元帅的背影,说实话,今日已到来这八位裁决者中,亚圣级高手就一位,那便是薛浩瀚。其他七位,均为无限接近亚圣级但毕竟还不是亚圣,但真正气势磅礴威压极重的还是这位帝国三大元帅之一的金百泽。说实话,商逆对他还是充满了尊敬的,这也是值得敬重的一位人类将领。他的一生可以说都是在为帝国为人族而战,他的后人要么死在了战场上,要么就死在了魔族奸细的暗杀上,可以说,他是一个真正将所有的一切都献给这场永远没有尽头的人魔战争之中。他有无数次成为亚圣级高手的可能,但是他在战争需要时,数次放弃,那意味着近千年的寿元。很多人都说,他死后,名字会镌刻于永城的正知碑上,正知山的正知碑上,甚至连黄鹤楼和青山帝国的永恒之塔也可能刻上他的名字。也正因为他彻底奉献于抗魔大业,所以对于商逆这类疑似魔族血脉之人,其偏执之心态可想而知。虽然商逆看上去对其不够完全的尊重,但心底对他这类人还是充满了敬佩。
商逆脑海里流淌过这位老元帅的生平事迹,不由想到,这个世界的对于自我理念的坚持更重于生命。或许修量河有着长生的希望,但他们中有许多人宁愿为一个理想或者一个自我坚持的理念,便会放弃自己那个世界视作最为宝贵的生命。这样的案例,他在历史书籍中,看到过一个又一个可歌可泣的案例。他不由轻叹一声,或许这个世界的人们,对于生命的意义,对于“追求之永恒图景”,自我有着更加清醒的认识罢。
柳千索最后到来。商逆知道他是定域境修士,也就是和谨叔一个级别。但不一样的是,谨叔已经无限接近亚圣,甚至可以说已经是半个亚圣了。柳千索不一样,他虽然是定域境修为,但其实裁决团中,估计他的修为是最低的。不过,商逆知道,正知山这次让柳千索代表,很大原因在于柳千索不像山上的那些个腐儒,而更像闻之语那一类混迹于朝堂的老家伙圆滑、灵活。
所以,当商逆向他问候时,柳千索见他毫无一丝紧张忧虑之色,亲切且和蔼地道:“殿下好气度!老朽一直就和他们讲,殿下龙凤之姿,那是万中无一。怎么会有问题?定然是搞错了。不过也好,通过这祭审,也还殿下一个清白,说不定哪天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呢。”商逆笑:“托您老的福,指不定真搞错了呢。”柳千索也笑着肯定道:“嗯……老朽看来看多半如此。不搅扰殿下了,那边还得打招呼,这里完事定然要讨点殿下的茶的。”商逆笑着应下。他自来到这个世界,便有谨叔这样准亚圣级的高手常在身边,而时常得以会见的多为量河高阶修士,故对于裁决团这些人而言,毫无压力可言。
随着柳千索的到来,裁决图人员到齐。首辅丘鸣弓向礼官颔首示意,礼官便开启了正知碑。
“咚咚咚”只听得三声清澈空灵的钟声响起,顿时传遍了永城。一时间真理广场上,内中外三城各处的人们,无论在干什么,均即刻起立,虔诚地望着正知碑的方向,神情激动,许多人浮现出狂热渴望的神情来。
在余音缭绕的钟声里,正知碑顶尖处放射出万丈的霞光来,照亮了整个永城,不管你在哪里,便如沐浴在一片温暖的海洋之中,那一刹那之间,不管修士也好凡人也罢,直觉一片祥和宁静,喜乐无限。
霞光持续一刻钟之后慢慢散去,只见三点红蓝黄色的光芒瞬间激射而出,直直地飞向商逆,落入他的识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