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赌也疯狂
且说师徒三人一拍即合,径自扬州城里找寻赌坊。
“长白双英”本是这里的常客,找个赌坊还不是门熟路熟?不大一会,三人早来到运河边。
古城扬州此时正是天高云淡,秋深气爽,桂风送馨。古运河上千帆猎猎,碧波流彩。
可此际师徒三人哪有这个闲情逸致?
稍刻,一个斗大的“赌”字在眼中飘忽。
及至跟前,天舒心头惊叹:好大一座赌坊!
赌坊雕梁画栋,气势不凡,名叫“不死不休”。
有这样取名的吗?
当然有,这不就是一家?
细想想,倒是很贴切、很实在。
冷眼旁观那些嗜赌成性之辈,哪一个不是“衣带渐宽人不悔,为伊消得不憔悴”?直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不正是不死不休吗?
三人顾不上多想,一头扎进赌坊。
赌坊人真不少,大厅里烟雾浓浓、酒气薰薰、灯光暗暗。
众赌徒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一个个吆五喝六、大呼小叫。赢了的手舞足蹈,未中的呼天抢地;厅角处横七竖八躺满了玩累了、输光了的客人。
赌坊好不热闹,只是他娘的环境太糟。
“客官赌大赌小?”
侍应见有客人到,笑容满面迎了上来。
“怎么讲?”
“长白双英”知道师傅第一次来这地方,当下抢步上前,高声问道。
“一百两以上一注,楼上有雅座。其他只能在大厅委屈委屈。”
侍应直截了当。
“长白双英”一听,二人几乎同时将手伸入怀中。
晕,刚刚金子付帐了,此刻二人身上不过十来两散碎银子。
侍应一看。奶奶的,看着人模狗样,以为来了财神,没想到只是小鬼。脸色一阴早转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长白双英”见状,脸上顿时一热,好在灯光不亮看不出来---其实也没人有这闲功夫注意。
天舒早等得有些不耐烦:
“就在大厅玩玩。”
三人来到一圈人外,伸头一看,赌的是排九。
排九又称天九,源于何时不甚了了,中国民间流传极广。排九其材质有竹子、木头、兽骨、象牙、翡翠等;全付牌三十二张,内分“文牌”和“武牌”;“文牌”能配成对子,分别是天、地、人、和、梅、长三、板凳、虎头、红头十、高脚七、大头六,计二十二张;“武牌”是杂牌,有五四红九、三六黑九、五三黑八、六二平八、五二黑七、四三红七、四一红五和二三黑五,还有二四大杂六和一二幺鸡,共十张。这最后两张名堂最大,合在一起称大小杂,又叫“至尊宝”,天下无敌的绝杀牌。
天舒初来乍到,哪见过这些事物。看了半天依然云里雾里,遂转身走到旁边一桌。
天舒一瞧,头早大了:这边方块块更多!
原来这桌赌的是麻将。
天舒也不多看,又来到一处。
只见场上一个坑坑洼洼的盘子在转,一颗洁白如玉的小珠子在上面正欢蹦乱跳。这倒有趣!
“这个怎么玩?”
天舒扭头问道。
“这叫轮盘。轮盘以转轴为中心旋转,上面有三十门细长格道,分别编有一到三十六的数字,一半是红色,一半是黑色,玩家可以买单数或者双数,也可以下注红或黑,还可以赌单一数字和数字组合。庄家等玩家投注后,放出一个小球,最后球停在哪个数上就是输赢的结果。”
“长白双英”粗略地将玩法、赔率向天舒一一作了说明。
天舒本是天资聪颖,当下明白了个大概。
天舒“哦”了一声,算是回答,眼睛却没有离开轮盘。
“中了!中了!我中了!”
突然人丛中一个老头“唰”地一下蹦了起来。
“哇----”一片惊呼,齐齐向老头投去既羡慕又贪婪的目光。
天舒见老头中了,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只有那庄家心头暗自一惊。
可不是中了?那小珠子稳稳当当地落在九号小格内,而旁边的投注台上,九号位仍然有一小锭银子在那闪闪发光。
“就在这赌。”
天舒吩咐“长白双英”准备下注。
庄家赔毕,玩家开始下注。
“买二十一号。”
“二十一号?”
“长白双英”一看,二十一号位在轮盘的外圈,要想中实在太难了。
原来,这轮盘大多微微内倾,小球在上面运行,随着力量的衰减,大多会往低处滚落,虽然赔率一样,但直觉上外圈的概率要比里面的小得多。
“二十一号!”
“长白双英”知师傅不明白其中利害,只得将一小块碎银放在二十一号位上。
“全放上去。”
“长白双英”一听,不自觉拿眼直看天舒。天舒全当没看见。
得!一把就要脱裤子了。
手中却不敢迟疑,老老实实把余下的银子全部放了上去。
靠!三个二百五?
众赌客见天舒如此下注,不禁有些嘲讽。
天舒也不理会众人,双手挽在胸前,静静地等待庄家扔珠子。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坐庄的大声吆喝。
见没人下注了,坐庄的手一按桌上的机关,小球“呼”的一声飞了出来。
球在旋转的轮盘上蹦来蹦去,搅得“长白双英”直喘粗气。
“哇----”又是一阵欢呼。
“长白双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贼溜溜的珠子居然就停在二十一号上,一动不动。
师傅真会装,原来是道中高手。
“长白双英”此时也无心细究,忙不停地数银子。
真邪!怎么会连中两次?
坐庄的心中疑惑,脸上早成了猪肝色。
“哈哈哈,一下子赢了三百九十六两。”
“长白双英”乐得霎时连下巴都不见了。
“还赌不?”
“赌!怎么不赌?这么好赚的钱哪能不赚?再放上去。”
“全放上去?”
妈啊!三百九十六两银子放上去可不是小数目啊。一赔三十五,那是多少?
一万三千八百六十两。“长白双英”算了半天,不由得目瞪口呆。
这边乐得屁癫屁癫的。
庄家可坐不住了:今天有些邪门,只怕是来了砸场子的高手。
“诸位少候,在下去去就来。”
也不管众人有何反应,起身朝楼上大步走去。
不一会,庄家从楼上下来,径直走到三人面前:
“公子爷楼上请!”
这里空气也太差了,到楼上有雅座,正是求之不得。
三人也不客套,随着庄家大步朝楼上就走。
楼上果然雅致得多,赌客也斯文不少。
听说要来高手,众人早翘首以待。及至人到,入眼却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公子带着毫不起眼的两个长随,心中不觉有些失望。
“刚才叫单号的就是阁下?”
走上来一位五十开外的清瘦老者,面色红润,目光如电,紧紧盯住天舒,似乎想从少年身上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正是。”
天舒气定神闲,乐呵呵地答道。
“还想赌?”
“正是。”
“公子已经赢了不少。”
“银子我从不嫌多。”
“只怕多了不好拿。”
“好不好拿是本公子的事。”
“我只是为公子着想。”
“赌场好象不是聊天室。”
天舒刚刚赌了一把,瘾虫早咬得心里痒痒的,哪有心思和他啰嗦。
清瘦老者见天舒执意要赌,知道多说无益:
“公子赌什么?”
“就赌刚才那个。”
是什么早忘记了,想赌别的也不会。
双方坐定,老者手一伸:
“公子请下注。”
“二十一号,全放了。”
还二十一号啊?“长白双英”心中直道要糟,连开两次的机率实在微乎其微,嘴上却不敢放肆,乖乖地将银子放到二十一号上。
“长白双英”哪知道其中还会有些道道?
“买定离手!”
清瘦老者习惯地喝了一声,“叭”一声,小球从机关呼啸而出,力道之大,旋转之快,与楼下绝不可同日而语。
天舒似乎并未在意,依旧双手拢在胸前,笑眯眯地看着小球优美欢快的舞姿。
小球渐渐慢了下来,在盘中窜来窜去,就是不沾二十一号槽的边,直急得“长白双英”干跺脚。
小球眼看就要在三号槽停下来,清瘦老者凝重脸上缓缓舒展出丝丝的笑意。
奇了,明明要停的小球跳过三号有气无力地向前滚动着,就是停不下来。
三号位和二十一位相对,此时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任谁看,力道将尽的小球再怎么转,也绝对转不到二十一号位。
“公子只怕要输了。”
清瘦老者轻轻嘘了一口气。
“球停了才知道。”
天舒微笑答道。
邪了,小球这瞧瞧、那看看,就是停不下来。
不一会,转了半圈,却是离二十一号越来越近。
清瘦老者的心骤然提了起来:今天真有点邪门。
右手缓缓端起桌上的茶壶,看来清瘦老者想喝口茶来平静一下起伏不定的心。
喝茶是假,出千是真。清瘦老者端茶之际,右手中指一弹,一股力道悄无声息撞向小球。
拿眼看天舒,只见天舒正襟危坐,未有丝毫异样。
清瘦老者心头一宽。
发出的劲道与小球相接,赌局就该结束了。
赌局真结束了。
“神了,神了!”
“长白双英”猛地欢呼。
可不神了?小球正静静在躺在二十一号槽内。
怎么回事?清瘦老者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自己明明用力道逼住了小球。
清瘦老者哪里知道,当力道触及小球时,天舒也没闲着,袖中大拇指一挑,发出内力借势将小球弹向一边,逼得小球在轮盘边缘一碰,霎时又改变方向,正好落在二十一号槽内。
只是天舒运用太巧太妙,包括清瘦老者在内也未看出破绽。
一万多两银子输了,那还了得?
清瘦老者还以为大意失荆州,哪能就此罢休?
“再来?”
“你还会输。”
“下注。”
“一万。二十一号。”
“长白双英”早对师傅充满了信心,利落的将赢来的银票拣了一万放到二十一号位上。
“买定离手。”
清瘦老者这次不敢马虎,右手打开机关,双手即紧紧按在台桌上,暗中发出的力道始终不离小球左右。
这次更糟更快更玄,本来飞速旋转的小球却在二十一槽处嘎然而止,好象被什么东西牢牢粘住一般。
清瘦老者最蠢也知道是有人在捣鬼,但又不知道这鬼来自何处,便拿眼狠狠地盯住“长白双英”,只道是这两小子在背后作崇。
“发什么呆?拿银子啊!”
三十多万银子,看看都是享受,想不到自己将要成为它的主人,“长白双英”连忙催促。
“银子是有,只怕你们拿不动。”
清瘦老者冷笑一声。
是啊,三十多万两银子我三人如何拿得下?天舒天真的想着,不觉有些犯愁。
江湖凶险,天舒不清楚,“长白双英”一听却心底雪亮。知道今天不露两手干活只怕好难走出这“不死不休”。“长白双英”江湖打滚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何况今天还沾了一个“理”字,又有一个功夫深不可测的师傅做靠山,更是得理不饶人:
“少废话!拿银票来!”
“只怕老夫这双手不答应。”
天舒这才明白,这赌场不想付帐:
“刚刚吃饭我没银子人家要打我,你赌输了不付帐那我也可以打你了。”天舒不慌不忙站了起来。
“师傅!打发这小角色哪劳您动手。有我们就行了。”
“长白双英”抢上前对天舒道。
“也好。”
“长白双英”见天舒答应,旋即走到清瘦老者跟前:
“划出道来。”
“赢了这双手就给银子。”
“就这么定了。”
“长白双英”今天要在师傅面前表现表现,也不敢托大,一个从背后抽出判官笔,一个从怀中摸出一支铜箫,各自蓄势待攻。
清瘦老者见这阵势,不由一怔:
“二位莫非要群殴?”
“‘长白双英’打架都是同进退,江湖哪个不知,谁人不晓?”
清瘦老者闻声色变,“长白双英”何时有了个少年师傅?可见这少年绝非泛泛之辈,心知今天绝对讨不了便宜。但事已至此,虽知头皮不硬,也只好顶上去。
当下运掌如飞,一招“分花拂柳”,暗含三十六个变化,攻守兼备,直取“长白双英”中宫。
“长白双英”一看,好家伙,一上来就是“八卦莲花掌”啊!
“八卦莲花掌”乃是一种“内家拳”,走圈转掌、直步横行,暗藏五行相生相克之妙,隐含九宫阴阳变化之招。使将起来如滚滚江河,滔滔不绝,变化无穷,最善近身搏击。
“长白双英”哪敢含糊,“铁笔”兰得正笔走偏锋,“暗渡陈仓”、“拔云见日”、“灵蛇出洞”,招招不离清瘦老者右侧要害;“铜箫”乐不和也没闲着,“含沙射影”、“可歌可泣”、“龙吟虎啸”,式式直取清瘦老者左边大穴,二人互为策应,配合得天衣无缝。
单打独斗,清瘦老者也许不会输给“长白双英”任何一人。此时以一敌二,“长白双英”又是联诀的高手,功夫何止增加十倍、百倍?
三十招未到,“铁笔”兰得正卖个破绽,笔尖透过掌影,判官笔正好点在清瘦老者的期门穴上。清瘦老者顿时气血一滞,哪还动得丝毫?
胜负已分,回天乏力。
清瘦老者满面死灰,无力地吩咐伙计将一叠银票送上。
师傅三人哪还客气,接过银票,扬长而去。
哼!别得意太早,惹上“幽幽门”迟早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清瘦老者眼睁睁看着三人远去,脸上掠过一丝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