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花红柳绿的时节,黄州府城外泗水河岸分叉之处顺流南下,俩岸齐整的垂柳已经吐出嫩芽,满目绿意盎然,让人心胸为之一畅。纵马暖风中别有一番惬意的感觉。
远远的一彪人马飞驰而来,三四十人的队伍,人数并不是很多,但是远远的看那带起滚滚烟尘的马队,竟然有几分千军万马的风采。
一马当先的竟是一名女子,脸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纱巾挡住烟尘,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眸子,似一泓秋水般动人心魄。一袭浅青的紧身劲装勾勒出曼妙的曲线,素白色披风随风飘扬,在身后猎猎作响。
女子正是飞云寨大小姐呼延绿凝,山寨里她对于俩位当家的联袂下山提出了异议,飞云寨是他们的立身之本,是生存根基,无论如何都要有一个够份量的人物坐镇其中,所以俩位当家的只能去一个。
呼延绿凝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这个时代下属的忠心与否更多取决与首领的个人魅力和整体实力,倾巢而出的后果说不准就是鹊巢被鸠占。
呼延夺留下镇守山寨,而代替呼延夺助阵朱奎山的正是呼延绿凝。
对此,无论是呼延夺,还是朱奎山,亦或是随之下山的风、火俩部弟兄都没有什么异议,因为整个飞云寨的人都清楚一点,大小姐一身修为比他父亲只强不弱!
四十余人策马狂奔,丝毫不顾及隐匿行藏,如今虽是天下承平数十年,可这个大陆之上不光只有一个大蜀,隔江虎视眈眈的南陈,国力日渐兴盛的西秦,还有北方草原上的蛮族,纷争已渐呈抬头之势,身处三国交界之地的黄州府,压根儿就抽不出精力来应付几十骑来历不明的人物。
不过几十游骑,还能兴起滔天巨浪不成?
黄州府西北三十里地处有一个小村子,村名四槐,因村口四株百年老槐树而得名,村子不大,也就是几十户人家,此处正是飞云寨人马此行的目的地。
离着村子还有十里地,呼延绿凝勒马停了下来。
“二叔,等等老三的消息吧!”
“正该如此!”朱奎山在她身边驻马凝立应道。身后骑手纷纷停下,仔细一看,其中居然还有四骑女子,其中一人正是果儿,此刻也是一身劲装,腰悬长刀,倒也威风凛凛。
深知情报的重要性,下山之际,呼延绿凝便让刘老三先行带了几人前往探路,此刻想必也该回转了。
不多时,远远一骑飞奔而来,马上那汉子骑术精湛,堪堪到了跟前便腾身跃下马来,一个利落的前空翻稳稳落地,一抱拳道:“禀报大小姐、二当家的,刘三哥已在前方五里处接应!遣小人前来回报!”
呼延绿凝看了看朱奎山,见他点头,脸上并无不快之意,歉然一笑接口道:“那些人可还在村中?”
“正是!共计二十一人,借宿了五栋民居,此刻正在用饭!”
“用饭?”呼延绿凝一窒,抬头看了看天色。
朱奎山也是眉头一皱,紧了紧手中缰绳喃喃道:“此刻天黑尚有俩个时辰,这便用饭..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那回报的汉子摇摇头道:“看那情形并无其他不妥,只是那一行人中多了一辆黑厢马车。此前却是未曾见过。此刻提前用饭,怕是要启程离开。”
“马车之中装有何物?还是有人乘坐?”呼延绿凝问道。
“小人不清楚,兄弟们并未敢太过靠近,因此只是远远观察,马车车门紧闭,看不出什么异样。”
呼延绿凝还在沉思,朱奎山却是想了想道:“大侄女,当年盛涛本为京中禁卫军中一员校尉,十六年来虽无战事,但是资历够老,升迁个一俩级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如今远赴千里之外,想也不是游山玩水来的,那马车或许便是他此行的目的。”
“二叔此言不错,只是侄女儿在想,依着二叔的推测,那盛涛若不犯过失,如今怎也会是个别将的位置,那么又是什么事情需要劳动一位禁卫军中的别将大人千里迢迢往返奔波呢?那马车..”
朱奎山一怔,刚才他所言游山玩水不过是个玩笑,却也未曾往深处去想,诚如大小姐所说,堂堂一员别将,还是镇守京畿的禁卫军中人,怎也不会轻离京都的。
要知道别将虽只是从五品的武将,在京都文武百官中一抓一大把,可别将也是能正式进入朝廷将军行列的,做到别将别人称呼一声将军方才理所当然。
呼延绿凝愣了一会儿神,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的地方,可终究还是想不起哪里不对,如今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发了。
“罢了,左右不过二十一人,既然弄不明白,那我们就用手中的刀子去问问清楚!”
朱奎山一愣,击掌笑道:“大侄女豪气干云!二叔佩服!也罢,我飞云寨立寨十六年,还从来没有怕过谁!”
说着转身暴喝道:“兄弟们!今日我等且随大小姐杀他个痛快,一雪陈年大恨!”
“雪恨!”众人纷纷大喝,士气盎然!
呼延绿凝唇角绽开一丝微笑,娇叱一声当先打马电掣而去!他不知道飞云寨的这些汉子和那人有什么深仇大恨,想来与十六年前那个雪夜有关。身为飞云寨中一员,总有些该尽的义务和责任。
虽然,她并不喜欢杀人。
而此刻的四槐村中,一群黑衣大汉正在沉默着吃着饭,没有人发出多余的声音,仿佛一群聋哑人一般。
盛涛是个魁梧的中年汉子,双臂肌肉虬结,拳大如碗口般,双目狭长,眸子中偶有冷芒闪过,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盛九,人来了吗?”
“来了,已在十里之外,一水的西域良马,以那脚力,半柱香的时间便可到达。”叫盛九的是他的亲兵护卫,此刻一脸风尘的低声禀报着。
西域良马?盛涛一怔,忍不住冷笑道:“一伙不成气候的山匪,居然有这么多好马,真是白白糟蹋了!”
“也不算糟蹋,用不了多久,那马就都是将军您的了。”
盛涛嗯了一声并未接口,想了想又问道:“那几人呢?”
“在五里之外接应他们呢!”盛九撇了撇嘴不屑道:“这帮山匪倒也有些意思,居然派出人马探路,隐隐有些行军斥候的味道,却又探不彻底,倒也好笑。”
盛涛闻言面色忽地一沉冷哼道:“莫要小瞧了他们!当年呼延夺也是带过兵上过战场的人!若不是那件事..如今怕少不了一个郎将的位置!吩咐下去,让弟兄们小心着些,莫要阴沟里翻了船!”
盛九讪讪领命退去,盛涛面沉如水,半晌才叹了一口气,口中喃喃微不可闻:“呼延夺,当年既已逃过一劫,索性听天由命做个安份的农夫也罢,偏偏要落草为寇,这如何能让我心安?如何能让那人心安?若不是无意发现你的行踪..罢了,你自取死,需怨我不得!”
再说呼延绿凝带着手下一路纵马狂奔,汇合了刘老三等人,稍稍商议了片刻,也不多做停留,四十几人策马杀向四槐村。
倍而歼之,有心算无心,这账怎么算也是稳赚不赔啊!
只是不知为何,呼延绿凝的心中总有些不安,难道自己漏算了什么?
远远的,四棵遮天蔽日的大古槐已在眼前,槐树下那辆黑色的马车已经映入眼帘,有几名黑衣人正端着饭碗围坐在树下,呼延绿凝微微松了一口气,正要提气说话,眼角一丝光亮闪过!
“不好!”
呼延绿凝心中巨震,已然想明白不安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