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很自觉的站在亲属的位置上答谢前来凭吊的人们，袁叔叔他们也都默许我这样。我记得以前跟着袁也回家玩的时候，他们就说拿我当半个女儿了，那我就要当好女儿的本分，就算是为袁也尽孝道也好。
“叔叔阿姨，请节哀。”几个高中同学来了，郝彧也在其中，他看我一眼，点了下头。我跟着二老鞠躬谢礼，然后也冲郝彧点头示意。他们朝里走经过我身旁的时候，郝彧小声对我说“等葬礼结束了，咱们谈谈。”我颔首。
葬礼进行的很顺利，结束后人们陆续离开就如同他们来的时候。等到人都散的差不多了，郝彧来到我身边。
“累吗？”他问。
我看他一眼，他眼里满满的关心，我牵一下嘴角，“不累，我只想让他走的安心。”
他扶上我的肩，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轻轻拍着我。不知怎的，这样竟觉得很宽慰，所以没有拒绝。看向灵堂中间那张袁也的照片，即使是黑白的，也难以掩盖袁也帅气的容貌和灿烂的笑容。
“你看，他笑的多好看。”我对郝彧说。
他顺着我的眼神看去，“嗯，很阳光，和你笑起来很像。”
“那是我教的。”我冲他骄傲的说，“记得吗，以前袁也总爱抿着嘴笑。我说，现在早不流行笑不露齿了，要笑就要把牙齿露出来才好看，除非......”
“除非你是暴牙。”他插了我的话，我看他一眼，觉得有点惊讶。他接着说，“那时，我就在你们前面，怎么会听不到。”
我释然“哦，也是。袁也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知道了我们的事，我们三个还真是有些缘分。”
“他知道我们的事？”显然郝彧很惊讶，他大概以为当初我们隐藏的很好。也是，或许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在大家面前承认我。想着就有些难过，选择对他这句话不予理会。我像当初的他那样，把他的手从我肩上拿下来，走出了灵堂。
“安乔”，他叫我，跟着我小跑出来，“你跟他似乎比跟我好啊，他是不是也一直喜欢你。”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那个“也”字相当刺耳，“郝彧，你别告诉我你在吃醋，吃袁也跟我的醋。”
“我就是吃了，而且还打翻醋坛子了。”他极其认真。
“哈哈”我生生的挤出了个声音，“太TMD好笑了你，郝彧，你真是太可笑了你。”他有点生气的看着我，对于我的话可能有点伤。我可顾不了这些，冲他喊“你知不知道，他，是个GAY，袁也他是个GAY。”还想试图跟我较劲儿的郝彧一下就傻了，仿佛从我嘴里听到了天方夜谭，眼睛直直的看着我，透着困惑。我压制了下自己刚才过于激动的情绪，用很淡但是很致命的声音说“而且，他曾经喜欢的人，不是我，是你。”这下，他的防线彻底崩了，那表情就是完全不能接受的意思。
他果然是不能接受啊，我记得那晚在酒吧，袁也跟我说的时候我也一下子没法接受。尽管，我接受了他说他喜欢男的，可喜欢郝彧，还是我和郝彧在一起的那时候，这事搁哪个女的身上能一时半会儿接受得了啊，当下就能接受的那是泰国人妖。但是那时候，他只是单纯的喜欢郝彧这个人，就像他也喜欢我一样，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性向。
我们在一个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来，郝彧呆滞了许久，我也不说话，就坐在他身边看着远处。然后他忽然问了一句“他怎么死的？”
我看看他，说“自杀，在放满水的浴缸里，全身**。”我记得，警察跟我说，当时是邻居发现对门家里流水不止，以为人出去忘了关龙头，便找来物业开门。结果，他们看到浴室里的袁也时，那场景，怕是亲眼见到的人一辈子都没法忘记的恐怖。那警察说他当时也看到了，苍白的袁也赤身躺在充斥着血水的浴缸里，龙头里还在汩汩流着水，而那多余出来的水也混着他的血溢出浴缸，流到地上，一直向外蔓延。满屋的血水，越往外越浓，反而那英俊的男孩周身却越来越清澈。
我没有看到那时候的袁也，但即使没看到我也知道，那时候，他也依然好看，至少他是干净的，纯洁的了。他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了他的父母，告诉了我，告诉了所有人，他说，他不脏了，现在，他是干净、纯洁的。
当我把这些叙述给郝彧的时候，他已经从呆滞转变成震惊了，他说“跟我有关吗？”
“没有，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他爸妈，为了他自己。”他长长的舒了口气，仿佛放下了一块压在心头的大石头。我冷笑了一下，“怎么，怕他是因你而死，你就成了罪人，你就必须感到愧疚吗？”他不说话，“那麽，如果他真是因为你，你会后悔、自责，你会永远记得他吗？估计是不会，你的面子比较重要。”
“安乔，你，你怎么这么说我。”他开口了，但似乎还没恢复正常思绪。
“那麽，你想让我怎么说，说什么呢。就算是GAY又怎么了，喜欢谁，喜欢上什么人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他有什么错呢，我们凭什么瞧不起他，嘲笑他，他的爱并不可耻。你的面子就那麽重要，抢了你哥们喜欢的女人让你尴尬了，被同性喜欢了也让你觉得丢人了，啊，就那麽重要吗。”没有控制住自己，喊着喊着就哭了出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就是觉得爱个人怎么就那麽多事儿，那麽复杂呢，难道不是只要相互喜欢就可以了吗。
“你别哭啊，我没有瞧不起他，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我，也不会。”他边说边捧起我的脸，替我拭掉泪水，“不管，他是因为什么想不开，我都会永远记得，他曾经是我的同学。你也一样，安乔，我没办法忘记你，忘记咱们的过去。”停止了动作，他盯着我的眼睛，慢慢向我靠近。
我忽然清醒过来，猛地推开他，“你干吗？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还喜欢你，一直喜欢你。我知道，你也一样，上次在KTV我就看出来了。安乔，我们重新开始吧。”说完，他强吻了我。
我眼睛睁得具大，以我这种小眼睛睁到这种程度多不容易啊，眼泪都流出来了。可我们这是在干吗呢，我怎么能让他吻我呢，是真的不喜欢他了啊。我想挣扎出来，可他把我搂的更紧。我索性撒颇似的在他怀里扭打起来，终于在他顶不住放开了我的时候夯了他一下顺手给他一个嘴巴，“郝彧，你是不是个男人。”
他也睁大了眼睛，显然不能相信我打了他，看来，他真的以为我还喜欢他。嘿，越来越自恋了，估计大学里有不少女生投怀送抱，自我感觉良好了现在。
“你少恶心人了，哪能看出我还喜欢你啊，我说什么了，还是干了什么让你误会了。如果真的有，那麽对不起，让你误会了，我真的，真的不喜欢你，我有男朋友了，而且很爱他。”
“不可能，我不相信，你明明就...你是不是还在为当初我那样对你生气。”他像突然看透了什么，“我承认，当初是我要面子，我怕伤了兄弟感情，我怕别人说我和兄弟抢女人。对不起，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分了手我就后悔了，真的，我没有一秒不在后悔自己无聊、愚蠢的想法和行为。”我忽然想起，袁也说过，说郝彧离开我一定会很冷很痛苦，然后就很想笑，觉得真是有报应这种事。“可这几年的折磨也该够了吧，好了，安乔，咱儿不倔了成吗，咱们和好吧成吗。”
我依然面无表情的推开想要试图拥抱我的郝彧，嘲笑着“你还真不是一般可笑，郝彧，且不说我现在是真的有男友，就算没有，你觉得还回的去吗？砍断的树它还能再合上吗？再说，当初你也没有对我承诺什么，也许我们那都不算在一起过，何来的和好，复合？”
他看了我很久，或许觉得我没有说假话，或许是真的在我眼里看不到任何希望了，整个人一下就瘫了，靠在椅背上，轻声说“真的，不行了？”
“嗯，对不起，我们，回不到过去了。”
分手的时候，他一直不说话，我主动拥抱了他，他开始犯了一下愣，随即更紧的抱着我，感觉用了一辈子的力气，抱的我有点呼吸困难。他的胸怀，还是很温暖，曾经我多么依赖这种感觉，在我心里，郝彧依然是个好男孩，即使他曾经那样对我。也许有一天，会有另一个幸福的女孩拥有它，但，再不会是我。放开他的时候，我在他耳边说“谢谢你当初没有对我说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