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鹏展亲率十万兵抵达边境,呼羯才后知后觉的得到消息,行营中一派惊慌。屠臼子大病初愈,便面临大军压境的险况,一时间所有人都乱了分寸。
好巧不巧,云鬓偏偏在这种关头狠狠摔了一跤。她的身子已是十分沉重,正是磕碰不得的时候,这一摔非同小可,大大动了胎气,启琰情急之中,将附近所有的大夫全部叫到行营中为她保胎。上至屠臼子,下至格日乐塔娜,所有的人都守在云鬓毡外。毡内云鬓痛苦的呻吟透过白色的羊皮毡传进众人的耳中,让所有人都为之揪心。
韩元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花钿,花钿的身子也是十分沉重,多站一会都觉得吃力,可是她放心不下云鬓,倔强的陪着众人在云鬓毡外守着,眼泪扑簌扑簌掉个不停。
启琰听见云鬓的呻吟一声高过一声,心中焦急的如同受热油煎熬,一回头见姝丽冷淡的神情,不由得勃然大怒,斥责道:你身为少夫人的贴身护卫,是怎么保护的!怎么能让少夫人摔跤了?
姝丽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怎么都想不到启琰竟然会迁怒到自己身上。可是她很快反应过来,垂着眉眼跪下来:属下失职,请大王子降罪。
韩元见状,忍不住想为姐姐求情,可是又想起云鬓此时所受的痛楚,作为丈夫的启琰岂有不怒之理,便强自将求情的话咽回去。
启琰依然暴怒,又转向格日乐和塔娜,怒气冲天的说:还有你们两个,少夫人的起居一向都是你们照看,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们该当何罪!
格日乐和塔娜吓得一缩脖子,眼眶立时就红了,颤颤巍巍的跪下去:奴婢失职,求大王子恕罪!
祖母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用凤头拐捣了捣地,威声道:好了!你让我消停一会!
说着话,脚步虚浮竟然踉跄了一下,她身旁的巴达玛连忙将她扶住。老祖母强自定了定心神,道:若是鬓儿肚子里的孩儿真有个三长两短,再让这群不上心的奴才陪葬也不迟!
听见老祖母的话,格日乐和塔娜大为惊骇,磕头如捣蒜,连声哭求道:老祖宗饶命啊!奴婢们知错了!
正在这时,骁帅张皇失措的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屠臼子和启琰面前,颤抖着说:大汗,大渊的军队.....抵达白雁关了!
这一下如同五雷轰顶,将众人都惊呆在原地。
而此时白雁关外的大渊军营中。
齐鹏展坐在几案后,饶有兴致的看探子暗中传回来的信。信是云鬓亲笔所书,至于信的内容,就不得而知了。鹏展看完之后,微微将信合上,凝声问下面跪着的黑衣人:和佳公主的胎儿.....
黑衣人沉声说:摔的很重,大夫说伤了胎气,有可能保不住了。
齐鹏展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可信吗?
黑衣人肯定的说:绝对可信。据齐旭来报,和佳公主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有效的办法让行营大乱,想来想去只有利用腹中的胎儿。不过和佳公主太过天真,她竟然觉得只要她掌握好分寸力度,胎儿就不会真的有事,可是眼下看来,显然是她失算了。
鹏展嗤笑一声,无不讥讽的说:看不出来,她还挺狠的。
黑衣人道:不过这样一来,呼羯启琰就被彻彻底底的拖住了,齐旭传回可靠消息,此次带兵前来迎战的是汗王屠臼子,屠臼子此前降服天马时从马背上摔下来,在床上躺了几个月,眼下刚刚痊愈就带兵征战,估计也坚持不了几天。
鹏展挑挑眉:哎,要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屠臼子可是带兵打仗的好手,虽然年纪大了点,还是不能小觑啊!
黑衣人点点头:而且畲族汗王朝鲁和他是八拜之交,若是启琰去求朝鲁,朝鲁应该会派出帮助他们。
鹏展连连点头:所以啊,还是得靠咱们这位心狠手辣的和佳公主拖住启琰,不能让启琰分身来操劳这些事情。
黑衣人皱了皱眉头:可是听齐旭说,和佳公主因为胎儿的事情伤心欲绝,她还肯帮咱们吗?
鹏展勾起唇角轻笑一声,一派胸有成竹的自信:我亲自给她写封信,事已至此,她一定会帮到底的。申西那边怎么说?
黑衣人神色中带了一丝鄙夷:那人真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他在各部落之间游说这么久,竟没能成功拉拢到一个部落,就连一向跟他交好的哈尼族,也是貌合神离,恐怕难以派上大用场。
鹏展神色冷峻,紧锁着双眉说:再向他施压,无论如何要他在三天之内筹到十万兵士,和我们里应外合,孤这次定要一口气吞下呼羯!收拾了呼羯,其他那些小部落就不足为惧了。
黑衣人正了正脸色,恭敬道:属下这就去办!
夜色凉静。
云鬓紧紧闭着双眼,两道秀眉微微蹙紧,抿紧的唇不见一丝血色,短短一天,她已虚弱的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叶孤舟,飘飘零几欲翻覆。她的肚子虽然还是鼓鼓的,却一丝生气也无,经过这么狠狠的一摔,她又没能立时将孩子生出来,这腹中的孩子哪里还有命好活,想来必定是要胎死腹中。
齐旭蹑手蹑脚的走进毡房,云鬓却突然睁开双眼,惊惶的问:谁?
齐旭惊了一气,连忙道:少夫人,是我!
云鬓一见他,忿恨的几乎要从眼睛里滴出血来:你还来干什么?
齐旭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做贼一般回头看了看毡门口,见无一丝动静,微微放下心,上前两步对云鬓说:少夫人,陛下给您写的信。
云鬓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手中的信打掉在地上:拿走,我不看!
齐旭忙捡起来,满脸堆笑:少夫人请节哀,事已至此,您悔恨怨愤都是无济于事了,陛下感念您为此次北征做出的贡献和牺牲,特意命卑职转告少夫人,待灭了呼羯,第一时间就将您接回渊都,并为您修建公主府,赐您永享富贵荣华,还允准陈太妃出宫与您同住。如果您还有其他心愿,无论是什么,陛下都会一应成全!
云鬓憔悴的眸子盈满泪水,痴痴的问:真的吗?
齐旭有些着急:当然是真的!陛下金口玉言,绝不相负!
云鬓意志有些松动,垂泪不语。齐旭见机呈上鹏展的亲笔信,说:您不妨看看陛下在信中怎么说。
云鬓点点头,接过信来,撕掉火漆看起来。她看的很快,一目十行,很快就将信看完了。齐旭见她抬起头发着呆,试探着出声:少夫人?
云鬓抬眼看他: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去吧。
齐旭大喜过望:少夫人真乃聪明人也!
便喜滋滋的退出去了。
他前脚刚出毡房,突然听见云鬓惨声痛呼起来,紧跟着跑进去数个婢女,便听见她们惊惧不已的声音:哎呀!少夫人,您又出血了!快来人,叫大夫,少夫人又出血了!
齐旭回头望着灯火通明的毡房,咂咂嘴巴:小丫头还真是够狠的,对自己的孩子都能下这样的狠手。
说罢,大步远离了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