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琰冒雨来到屠臼子的毡帐。掀开毡帘才发现里面人满为患,都是部族里的大小掌事。屠臼子半躺在当中的靠椅上,和朝鲁相对而坐,面色阴沉的可怕。
启琰的到来令毡内出现片刻的安静。屠臼子向儿子招手:琰儿你来了。
启琰大步上前,向两人行礼:汗父,朝鲁伯伯,出什么事了?
屠臼子沉声道:羌族联合哈尼族,拉祜族,俅族还有其他大小五个部落向我们发兵了,现陈兵于距我部边界十里的地方。
启琰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敢!
朝鲁满脸通红,活像一头愤怒的随时准备扑出去咬人的草原狼:哼,有萨满教给他们撑腰,他们有什么不敢!
启琰倒吸一口冷气:为什么?
屠臼子半躺着,觉得腹腔里一股压不住的怒火直冲脑门,焰腾腾的灼烧着心口,紧紧抓着扶手的大掌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一旁的朝鲁见他这副模样,叹息一声,忿恨而痛心的说:九桀,盗用了秘术。
启琰惊的目瞪口呆,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九桀盗用了秘术!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从他第一次发现九桀私闯禁帐,便千方百计的提防。上次九桀被屠臼子痛骂一顿后变得安分守己,他以为九桀痛改前非了,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盗用了秘术!启琰不知道禁帐里封印的到底是什么秘术,他只知道呼羯与萨满盟誓在先,一定会誓死守护秘术。如今秘术被盗,萨满教一定怒不可遏,再加上不安好心的羌族等部,呼羯怕是不好交代。
启琰木头般愣愣的戳在那,半晌犹犹豫豫的道:会不会是搞错了?九桀不会这么糊涂的,可有派人前去验证?
朝鲁道:已命人请阿日善法师去验证了,明天这个时候估计就能知道答案了。
阿日善是呼羯部的萨满,一生都恪尽职守的守护着呼羯,因此很受呼羯子民的爱戴。他也是萨满教中的一员,可是他的心属于呼羯。
启琰心中重新燃起希望,振声道:那我们就不要自己吓自己,等阿日善法师带来结果再说。
屠臼子冷哼一声,脸色好歹缓和了一些。镇定下来,启琰的大脑飞快的转动起来,狐疑道:你们是怎么知道九桀盗用秘术的?
朝鲁沉声道:是羌族告诉我们的,大军压境,边防驻军使人去问,羌族王申西说有人秘密向他揭发九桀盗用了呼羯王营禁帐中的秘术。还说已将此事禀告萨满教,是萨满教大长老授意他们陈兵至此。而且萨满教已派了三个长老亲自赶来,估计再有两天就该到了。
启琰脑中嗡了一声,如同被尖针刺了一下,竟有些不寒而栗,冷生道:定是羌族安插在我部中的眼线搞的鬼!
话音刚落,一个鼻直口方,满脸络腮大胡子的汉子愤声道:这个该死的眼线,一定要将他找出来挫骨扬灰!
另一个金鱼眼的矮小汉子冷笑一声,问道:苏赫,你说的信誓旦旦的,你可知是谁啊?
苏赫怔了怔,将周围的人打量一圈,哪个不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哪个都不像是申西的眼线,一时之间嘴唇喏喏说不出个所以然。
金鱼眼的汉子叫巴根,他的父亲是跟随老汗王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开国忠臣,呼羯安邦之后,老汗王令他们父子掌管北部牧区,十几年来不曾变动。可是巴根生性多疑,脾气又阴沉暴躁,很不招人待见。
苏赫见他一脸鄙夷之色,大为光火,怒道:难道你知道吗?
巴根嗤笑一声,看都不看他一眼,讥讽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脑子!
启琰遽然火起,断喝一声:好了,不要争了!
两人便悻悻闭了嘴。启琰压了压心头的烦躁,问道:巴根叔叔,你知道谁是眼线?
面对启琰,巴根不似刚才的狷狂,也未见多么恭敬,点头道:不瞒大王子,臣只是有所怀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启琰挑眉:哦,你怀疑谁?
巴根抬头直视启琰的眼睛:您的夫人,咱们呼羯部的少王妃,齐云鬓。
听他竟然扯出云鬓来,启琰怒火中烧,理智令他压下怒火,语气含威:巴根叔叔,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巴根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言辞凿凿:臣没有老糊涂,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一定会为自己的话负责任!
这下连屠臼子都听不下去了,语气不善的问:你有什么证据指控鬓儿?
巴根俯身跪在地上,说话掷地有声:老臣刚才就说了,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怀疑。少夫人没嫁过来前哪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从她嫁过来,先是大王子遇刺,凶手至今没有查到,紧跟着大汗也受伤了,现在咱们部又成了众矢之的....
这下启琰真的忍不住了,怒不可遏的说:就因为这些南辕北辙的事你就敢指控云鬓?我遇刺时她根本就不在场,汗父受伤乃是天马发狂所致,跟她更没有一丝丝关系!你是怎么想的,竟然怀疑她?
巴根面对暴跳如雷的启琰和面有愠色的屠臼子,不由有些慌乱,头压得更低:老臣并非无端生疑,之前我部的消息从来不曾泄漏出去过,就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出现这种事情。咱们部族最近可不就多了少夫人嘛!而且族里有羌族眼线也是少夫人说的,也许是因为她与羌族接触繁多怕咱们生疑,所以贼喊捉贼呢!更重要的是,她可是申西的外甥女,这是大汗也知道的事情,难道大汗就真的没有怀疑过吗?
启琰对他说的这些所谓的理由嗤之以鼻,冷冷的说: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云鬓不是羌族的眼线,羌族的眼线也不在这里,在王营,跟九桀在一起!
启琰的话说完,在场的人怔了一怔,尔后恍然大悟的点头,交头接耳道:对啊对啊,那眼线必然是跟二公子在一起,才对二公子的行动了如指掌!
巴根怔在原地,虽不情愿却不得不承认启琰的话很有道理。启琰见他略显尴尬的神情,气愤之余又不想过多的让他难堪,别过头去不再理他。
众人心急如焚的等待阿日善。这位老法师终于在第二天下午时赶到行营。启琰迫不及待的将他迎到主毡。屠臼子和一干部众早已等在那里。阿日善年逾古稀,布满皱纹的脸如同干枯的树皮,日夜兼程的赶路让他劳累到了极点,然而他却没有一句抱怨,一见到屠臼子便颤颤巍巍的跪下,语气有几分颤抖:大汗。
屠臼子一颗心紧紧揪起来:法师,您验证的结果.....
阿日善紧阖双目,神情痛苦:秘术确实被盗用了!二公子对盗用秘术一事供认不讳,他已在来行营的路上,迟些时候便会抵达。
屠臼子心中最后一点希望被阿日善短短几句话浇熄了。不止他,毡内众人都是失望至极。一时之间毡房里寂静的可怕。屠臼子突然怒目圆睁,高声咆哮道:那个忤逆子来干嘛!不气死我不罢休吗!
说完,蓦的吐出一口鲜血,眼白一翻昏死过去。启琰惊慌的扑上去:汗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