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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后悔

暮雨潇潇,淅淅沥沥的秋雨如同根根银白色铜针洒入河中,她却依旧呆坐在河边,任凭雨水淋透自己。

“姑娘,回去吧。这条河千百年来都如此,从未变成桃林。”一旁的路人实在不忍心看着她这么等下去,无奈地劝慰。

“千百年吗?呵,我等他的时间,又何止千年?”她的声音低沉,夹杂着沧桑:“你走吧,莫再理会我。淋雨又能如何?一场雨怎能让我清醒,不如痛痛快快淋一场。”

路人叹息一声,只得离去。

这时,一抹红颜靠近了她,将伞遮在她头上:“姑娘还要等多久?”

她叹了口气:“等多久都无妨……”

“我也在等着与他相聚,姑娘可否告知你与他的故事?兴许我能帮你。”

“醉千尘?你既然能帮别人,为何不能帮自己?”

“就如起物者不能抬起自己无异,我能帮别人,奈何帮不了自己。”

“好,或许,你真能帮我……”

她自从三千年前来到这里,已经过了很久。久到,这里几代人的生活,都在她眼前上演。轮回往复,心中的执念却丝毫未减。

三千日夜,她独自苦守。只不过,是为了一句戏谑般的约定。

那时候,她放弃修炼成为桃夭之仙,与他结为夫妻。人人都说,人妖相恋注定无果。可她不信。她愿意,用自己所有灵力为他延续寿命。

他们相濡以沫,生死与共。他甚至为了她,与父母决裂……即使有再多人不解,爱亦无怨无悔。

只是,良辰美景奈何天。

他,墨宇,竟然是上古弑妖第一人的转世。纵使他不舍,可他血液中流动的弑妖之意却无法剔除。

那一剑,他毁了她的双眼。引发弑妖血气涌动难平。她以身为药,终是救了他。

离别时,他说:“如果我能剔除弑妖血气,定当回来。在桃林等我。”

而今,三千年过去。她甚至把孩子都托付给别人照顾,多年不见。可是这河水依旧是河水,不是桃林。

“姑娘可是想要这桃林?”

“只愿墨宇回来……”

“妖丹给我。”

“妖丹?”她诧异道:“姑娘莫非是想要我的命?”

倾华摇了摇头:“不是。妖丹是你给我的代价,我修化后可以助修为,也可更快与他相聚。而你,没了妖丹,我可以将你变为人,这样,你与他便可在一起了。提取妖丹过程十分痛苦,而且,若败,你则会魂飞魄散。可愿?”

“好。”

她忍受着无以伦比的痛苦,其中几次都昏沉过去,但还是成功提出了妖丹……

倾华转身离去,留她一人站在河边等着,许久无果,她已麻木了。

醉千尘,传言真是不可信啊……

秋雨霏霏,竟让自她麻木的心也微微泛起涟漪。这场雨,是为自己送别吗?亦或是祭奠她将要灰飞烟灭,永不存在?也罢,与其空等,连累其他人,不如自我了结。

墨宇,我们下世再见吧……

她起身,向着河中心走去。一步两步三步,河水渐渐淹没衣衫……

突然,她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可惜她看不见。

“娘亲?”是她的孩子。

“我回来了。”墨宇……

“我们回家。”

他们身后,河水慢慢褪去,长出一棵一棵繁茂的桃花树。

远处,她看着他们一家的重逢,竟一时失神,良久才笑着摇了摇头:“等多久都无妨?是啊,等多久都无妨……”说罢,撑死红伞回了醉千尘。

?“倾华姐姐,有客人!”一进门,二级便迎了出来,一旁的狐儿也道:“曼珠姐姐,这次的客人,来自东海,已经安置在后院,貌似……已经活不久了……”

倾华收起纸伞,走到了后院,一入眼的,竟是人身鱼尾的鲛人。只是……这满身的伤痕……

倾华上前用法力护住她,命令道:“二级,拿酒来。”

“啊,是!”二级看着她身上骇人的伤痕一愣,立刻跑去装酒。

看她喝酒后逐渐缓了过来,倾华道:“说吧,你的故事。”

她看着这落下的雨滴,气若游丝:“是……”

她本是东海的鲛人,在身为鲛人之时与他相知相恋,把心遗失在他的身上,为了和他相濡以沫,她不惜抛下她的所有。

“相公,你看,鱼。”

她看着水里自由自在的鱼儿,不由得有些羡慕,可,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她不后悔。

“嗯,这鱼儿,很美。”他感叹。

她笑了笑,问他“你觉得这世界上有鲛人吗?”

“大概是有的吧。”他充溺的摸着她的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身边有鲛人,你会怎么样?”

“买掉。”

她的心沉了下去,勉强的笑了笑:“呵呵。”

笑容里一阵苦涩。

不久后的某天,他震惊的看着她的鱼尾,她哭涩的笑着。

遭了,时间已到,昨天忘了加固法力维持的时间,不禁想到前段时间他和她的对话,心中一阵慌乱。

他眼中贪婪的神色刺痛了她的眼。

他说,听说鲛人的泪是珍珠,你的呢。

她笑了笑,鲛人不会轻易落泪。她拿出刀子,在肚子上割了一刀,眼泪扑朔朔便往下掉。

她接住一颗又一颗珍珠,微笑着递给他。只有她知道,她有多痛。身疼,心也疼。

他说,我不爱你了。

她点头微笑,她知道,他现在还留她在一起无非是为了那些珍珠。

他对她的反应略感惊奇,挑眉道:“你不奇怪?”

她淡淡的笑了笑:“我知道。”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他:“你打算将我怎么处置?”

他低下头:“没想好。”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

她以为,他在犹豫。

许久,当她的意识越来越淡,她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最不可信的就是人类。

她被下药,昏了过去。

当她渐渐睁开眼,浑身的疼痛引起了她的注意。不知什么时候,尾巴上面的鳞片全部都被刮下,她倒吸一口凉气,她以为,他其实并不那么坏。

却终究是她以为。

她叹了一口气,她还是不忍毁了他,她爱他。

思来想去,她却是毁了自己……

倾华皱起了眉,二级也为她愤愤不平:“姐姐,你放心,倾华姐姐很厉害的,一定可以为你报仇!”

“报仇……”鲛人苦笑着摇头“不必了,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与他之间的爱,原來只用金钱便可被摧毁。我后悔了,只想回家,想再见见我的亲人……当初为了可笑的爱情而背离他们,让他们为我担心,我只想跟他们道歉。可如今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估计是回不去了,我是趁着阴雨天拼尽所有力气来到这里的,更是撑不了多久了……”

狐儿看了一眼一旁沉默的倾华,说道:“别担心,曼珠姐姐会帮你的。”

“姑娘,我知道醉千尘的规矩……我的寿命没多少了……能否拿其他东西做代价?”她说话渐渐变得更吃力,估计真的快不行了。

“可以。”说罢,倾华施法将刚得来的妖丹融入鲛人体内,紧接着,鲛人瞬间便消失了。

二级见此,紧张道:“曼珠姐姐,她去哪了?”

“回到东海了,有了妖丹,她会继续活下去。”

狐儿伸手温柔的抚摸二级的头,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曼珠姐姐,你忘记了找她要代价了吧?”

“代价……”倾华若有所思的看着天空被微风吹得凌乱的雨,沉思片刻道:“就当她让我知道看一个道理吧……”

原來,爱情,随时可以被其他事物所改变,就如这雨,也会被微风所吹离自己原本的路线。

如果,时隔那么久的他也会改变,那,我宁愿不相见。至少,在我心里,他对我的感情依旧。至少……不会看到他改变……

沙华,你会变吗?不管你有没有变心,但我还是想见你。我有预感,我们快相见了,你能否等我?再坚持一下可否?再,等待一下……

快了,真的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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