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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正青春

《暗恋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完美……》

安逸尘现在的处境,旁人都能看透一二,他自己想必比谁都清楚。

既然他本人有这个意思,室友们又这样相劝,站在自己的立场,考虑一下利与弊,朱珠好像确实应该离他远远的,以免惹祸上身。

这很容易,基本上不需要做什么,毕竟她和他,本来就和陌生人差不多。

可是,如果凡事都从自身的利益出发,那么活在世界上,该是多累的一件事?

而且她和他,在同一所大学念书,彼此知道姓名,虽然算不上朋友,可怎么也不能算是陌生人呀。

家里出了那样的事情,他现在一定过的很不好,那天在校门口她看到的,大概只是他现在生活的冰山一角。

其实,他有什么错?

犯事的是他父亲,跟他有什么关系?

是,她承认,他以前是跋扈了一点,可是富家子弟嘛,哪个没有点臭毛病?如果换一换,把别人放到他那样的成长环境里,别人不一定会比他好。

想来想去,朱珠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借口。

等到了周末,她又去了中山公园。

还是那片桃花林,还是那条长椅,还是一个人画画,只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

其实,他不一定在这里,可是除了这里,她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碰碰运气吧,说不定,会有好运呢。

从早晨画到傍晚,她累得手都快断了,始终没有看到他。

或许,他真的不在这里,或许,他在这里,却故意没有出现,或许,她根本不应该再来。

太阳西沉,她收拾自己的东西,有些失望地离开。

晚饭是在学校食堂吃的,简单的两菜一汤,她今天没什么胃口,于是象征性地吃了一点。

随后她回到宿舍,打开笔记本,登录到自己的网店里,网店还是老样子,冷冷清清的,没什么看头。

新闻好像也没什么看头。

她漫无目的地刷着网页,浑身乏力,心不在焉。

时间过得真快啊!如今的她都已经大二了。

从小到大,她习惯了听家长的话,生活得中规中矩,至今为止,她没有旷过课,没有请过家长,没有谈过恋爱。

也没有过别人口中的……青春。

很多东西,当时觉得骄傲,过几年之后,却反过来觉得可耻。

别人是否也像她一样,越来越不懂得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但是有两件事,她是确定的。

她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一直勤勤恳恳地工作,也希望她能像他们一样,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这没有错。

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父母在她的身上付出了很多,包括让她学这种烧钱的油画专业。

为人子女,她真的无以回报,所以本能地选择乖巧懂事。

这也没有错。

只是有时候,什么都没有错,人生却枯燥和乏味,她常常有怅然若失的感觉。

对安逸尘,她大概是从羡慕开始的吧。

认识他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世界上居然有这么放肆的人,谁都不放在眼里,什么规矩都不遵守,他无所顾忌、胡作非为、放纵洒脱。所有她不敢做的事,都让他给做了。

那个时候,她常常远远地看着他,听着别人讲他做过的事,厉害的也好,无耻的也罢,只要是关于他的,她都忍不住听下去。

不知道现在的他,身在何处。

“朱珠,起风了,把窗户关一下。”

她闻言,径直走到窗边,外面真的起风了,温度比之前低了好多。她不禁发起抖来,拉住玻璃边框欲合上,却无意间瞄了一眼远方,只一眼,她的动作骤然停下,外面的世界,黑压压的看不见一点光,风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来的,没有源头,没有结尾,就那么呼呼地吹着,吹乱了她的一头秀发。

比头发还要乱的,是思绪。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着了魔似的,看着外面的世界,那里不是什么五彩缤纷的美丽花园,那里只有一团团的黑色,没有尽头的深邃,无法形容的恐怖。

可是却吸引着她!

这样的夜晚里,安逸尘会在哪里?会想什么?

他会不会孤单?

会不会绝望?

会不会渴望有一个人,陪在身边?

哪怕是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

那么久了,她总是远远地看着他,不接近,不打扰。

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她走近了会怎么样?

是不是真的像别人说的,充满种种的危险?

别人的话,老师的话,家长的话,虽然每个人都是为她好,可这到底是谁的人生?

她的心脏突然狂跳不止,好像要从自己循规蹈矩的身体里挣脱出来。

“朱珠,朱珠?”

砰一声,她把窗户拉上。

她坚定地说:“我出去一下。”

“马上到门禁时间了,你还回……”

她提着包走出去,无视室友们震惊的表情。

冲动也好,任性也罢。

就一次,她只有跟着感觉勇敢一次,才不会后悔。

出了校门,她坐上一辆出租车:“中山公园。”

感觉,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毫无缘由地产生,像决了堤的洪水,瞬间吞噬掉她所有的理智。

她第三次来到中山公园,此时此刻,夜已经深了,风比刚才更大了,可是她不觉得冷,除了一颗狂跳的心,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有路灯发出昏黄的光,依稀能看清道路,她在公园里搜索起来,从南边的池塘到西边的假山,每一条小路,她都走上一遍,她走的很快,累的气喘吁吁,连偏僻的角落也不放过,可还是一无所获。

半夜三更,公园里除了她这个发神经的人,连一个鬼的影子都找不到。

不,不会的。

安逸尘一定在这里。

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有这种感觉,他的家被查封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能去哪里?

以前他还是学校的人物时,别人喜欢在背后议论他,什么话题都有,她从来都只是听,默默无闻地听,别人说过的,关于他的每一件事,她都记得。

所以,她了解他。

家里出了那样的事,他不会有心情逛公园,那天在这里碰到他,绝对不是偶然。

再说凭他的性格,就算有什么亲戚肯收留,他也不会去,他甚至连学校宿舍都不愿意住,怎么可能去寄人篱下?

所以,他一定在这里!

她拖着疲惫的脚步,继续寻找,公园不是每条路上都有灯,很多小路都是阴森森的,大风吹起的时候,树枝不停地摇曳,仿佛什么东西,在张牙舞爪地扭动。

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那只是树枝!那只是树枝!

可是童话故事里的魔鬼,奇幻小说里的妖怪,还有恐怖电影里的可怕镜头,全都浮现了出来,她甚至联想到更多更可怕的东西!

朱珠,那只是树枝!

朱珠,不要自己吓自己!

她不断地自我暗示,不断地加快脚步。

绕过一条曲折的小路,迎来一座三层楼高的小山丘,她不加思考,看到台阶就往上爬,看到路就踩上去,到达顶端的时候,她看到一座孤立的亭子,亭子里,那一抹岿然不动的身影,正背对着她,仰望头顶漆黑的天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只是,他在等什么?

也许是一个出路,也许是一个结局。

看到他的周身被无尽的黑暗包裹,她的心底涌出一阵悲伤。

她调整呼吸,慢慢走过去,坐到他的身边,终于确信他是真实的,不是她长久思念下的幻觉,她才敢让自己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一口气。

他听到声响,疑惑地转过身来。

微弱的光线下,四目相望。

他的眼眸,沉静如一滩死水。

而她的,炙热如一团火焰。

她以为,他会吃惊,可是他完全没有。

她以为,他会问她为什么而来,可是他也没有。

他站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用一个奇怪的问题,打破沉默:“冷不冷?”

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除此之外,他就没有别的想知道的吗?

“不冷。”她刚刚一口气爬上这么高的山丘,现在满头大汗。

他又问:“傻不傻?”

她一脸严肃地回答:“我不傻。”

他看着她坚定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不该来这里。”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我无家可归,又身无分文,你和我一样吗?”

原来他现在这么惨!

她压低声音,问:“说真的,你爸没有在国外给你留个秘密账户吗?”

他愣住,发现她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于是他答:“没有。”

“你爸也太不负责任了!”

他深表赞同,是啊,那个人现在在大牢里衣食无忧,留下他在外面饥寒交迫,真是不公平!

她担忧地问:“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他陷入沉默。

良久,他才说道:“朱珠,你觉得,我还有以后吗?”

“人都有以后。”

他好奇:“那你觉得,以后的我,会是什么样子?”

她不假思索,“肯定比现在帅。”

这个回答很不正经,但是却逗笑了他。

“你是在调戏我吗?”

她声明道:“这绝对是赞美!”

“朱珠,你真的不冷吗?”

她缩了缩肩膀,身上的汗消了,风顺着衣服的领口往里钻,刚才她就一直在发抖,只不过强忍着。

“……好像有一点冷了呢。”

“快回去吧,别冻坏了。”

他又赶她走。

原来他还知道,这种天气能把人冻坏了。

她半夜三更跑来找他,可不是为了一个人回去。

“你跟我一起走吧。”

他没有动,似乎在犹豫。

她接着说:“我有一个地方。”

他还是不动。

她站起来,拉起他的手臂,不管他愿不愿意,总之要带他离开这个寒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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