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画穿过半月门,来到正心居里下人住的耳房。
正心居里做粗活的小厮元宵一边领着方青画向房里走去,一边跟她讲事情的来龙去脉。
“青书平日里办事利索,七少爷极喜欢他,一些要紧事都吩咐他办,要知道,青书没来的时候,只有立冬最得七少爷的心,立冬又仗着他娘是少爷的奶娘,惯会在正心居作威作福的,”元宵一脸愤慨,显然是对立冬颇为不喜,“立冬看青书在少爷面前得了脸,就处处下绊子,今日就是他跟青书说少爷在外头买了东西,派青书去取,结果青书取回来一堆见不得人的腌臜东西,少爷看了大怒,立冬又反咬一口,污蔑青书买了些脏东西来带坏少爷,青书怎么说也说不清楚,少爷一气之下命令打青书二十板子,又赶到我住的耳房来了。”
青画强装镇定,心里却是一阵阵的抽痛。青书还那么小,二十板子,他怎么能受得住!他到正心居也有小半个月了,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立冬的事,他半点也没跟她抱怨过……青画鼻头一酸,几乎要掉泪。
元宵推开房门,大声道:“青书,你姐姐来看你啦!”
青书闻言顾不得身上疼,挣扎着要坐起来:“长姐!”
青画慌忙去扶他:“你别起来,身上有伤,好好躺着吧!”耳房里只有一扇巴掌大的小窗,室内光线昏暗,青画适应了片刻才看清屋里的光景。
青书伏在又小又窄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床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被子,小脸惨白,却还努力的扯出笑来。
青画强忍着快要溢出来的泪水,回头拉住元宵,塞给他一个木雕的小狗,“劳烦你照顾青书,这个小玩意儿你拿着玩罢,我跟青书说两句话。”元宵还是个小孩子,拿着木雕笑的一脸灿烂:“好嘞!我在外面看着,姐姐您请便!”
元宵一出门,青画在床边坐下来,伸手去掀青书身上的被子:“让我瞧瞧。”
青书拼命捂着不让看,躲闪间身上的伤口又被扯到了,他疼的叫了出来。
青画趁机掀开被子,只见青书身上的白色中衣从后背到大腿都被血晕染出一片一片的红色,有的地方血已经干了,呈现出红黑色,有的地方因为伤口被再次撕裂,慢慢的又出现星星点点的潮湿。
“长姐,你别哭,”青书努力的扯出一丝笑意,“我一点都不疼,就是看着吓人,明天就能好了。”
青画的泪水不住的往下掉,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和心疼。如果当初她没有费尽心思的把青书弄到正心居来,他就不会遇见立冬,也不会被陷害,不会挨打……想到这,青画哭的更厉害了。
“长姐,”青书抬手帮她擦眼泪,“桌上的包裹里有药膏,你帮我擦一下吧,元宵毛手毛脚的,我怕他下手太重。”
青画用帕子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起身找到药膏,想了想,又出去打了一盆水,叫了元宵找来剪刀。青画用剪刀轻轻把染上血色的中衣剪开,小心翼翼的把布料从伤口上撕下来。尽管青画努力的放轻动作,青书还是疼的不住的吸气。
“忍着点,”青画的神经绷得紧紧的,“马上,马上就好。”说话间,青画已经把黏在伤口处的布料撕了下来,看着弟弟皮开肉绽的惨状,青画紧抿下唇,指甲快要把掌心刺出血。
做为一个奴隶,她连弟弟都保护不了。青画又想起爹娘临终时都曾把她叫到跟前,让她好好照顾弟弟。爹娘那时眼里闪过的,郑重而又担忧的目光,她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她极其厌恶自己奴隶的身份。莫名来到这个世界,她拥有了更多的时间,但如果一直是一个奴隶,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要做一个自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