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我要接近庄周母子。
老天帮我,我跟庄周妈妈周美菊是邻居。回家就能看见庄周。
昔日的檀萝王子,住皇宫,奴仆成群。现今住在简陋的出租屋里。
他看见我,有些羞涩地打招呼,“叔叔好!”
檀萝王子的霸气潇洒全然不见,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个子高高,皮肤白白,眼睛黑黑,不爱说话。我和孟婆可能过度紧张,就是他不傻,也是一个无害的小男孩呀。
我夸庄周帅气。
但周美菊说,“帅有什么用,不当吃不当喝。”
农村人就这见识,如果有头脑的父母,早就带着孩子去找导演了。周美菊没有因为儿子帅气而高兴。跟我抱怨他儿子偷偷画画,不好好学习。
为什么寒门难出贵子,社会阶层是一方面,你瞧瞧这位农村母亲的见识就知道了。爱画画说是毛病。这要放在有见识的父母眼里就是才华。所以说国民素质就体现在母亲身上。
别再贬低女人了,对男性没有一点好处。
“画画不错,将来可以当画家,”我安慰她。
“现在谁还画画呀?”周美菊叹道,“看到好看的就咔嚓拍下来,谁还费时费力画?”
“那是.......”我说,懒得给这个没有见识的女人普及毛病和才华之间的区别。
据说庄周这小子像着了魔一样,天天画画。
“我这么无能,”周美菊说,“不能让儿子将来也这样,他必须好好学习,将来找个好工作。”
周美菊每一次打电话,就跟儿子说:你要好好学习,将来不能再像我一样扫地。
但庄周不听,还是偷偷画画。
周美菊气急败坏,“不好好学习,你就只能像我一样,一辈子做苦工!”
一劝再劝,庄周还是迷恋画画,学业没有丝毫的进步。于是,趁着暑假,周美菊让他体会体会不好好学习,将来当苦工的下场。
“这个孩子真是不听话。”我说。
“一点都不听话,唉,气死我了!”周美菊恨恨地说。
“既然如此,当初你怎么不让他死了?”我问。
“啊?”周美菊惊愕望着我。
啊什么?你既然这么烦恼,当初干嘛非要拼死抢救庄周,现在你不喜欢,我也可以帮你弄死他。
这是我的心里话,没有说出口,对于一个凡人不能说这样的话。
于是我说,“你听错了。”
周美菊很怀疑,我才不管他怀疑谁,到最后她只能怀疑自己。
“听说庄周差点死了?”我故意问。
周美菊表情才算正常。
“唉,那个时候,庄周昏迷,就有亲戚劝我放弃,”周美菊说,“我听了心如刀割,幸亏我家儿子争气,又醒过来了。”
庄周刚好从外面过来,听见我和他妈妈说的话,接口道, “我几乎不想醒来。”
“不要胡说,我们都急死了。”妈妈轻轻拍他一巴掌。
“你不知道我昏迷时候的梦有多好,我是威武的王子。”庄周说。
妈妈不相信庄周的话,但我吓了一跳。他还记着自己是王子?
“你是王子?”我故意套庄周的话。
“那是一个梦,”庄周不好意思起来,“好真实,感觉像真的。”
“人似睡非睡的时候,会出现幻觉。”我故意误导庄周,让庄周深信那不是真的。
“我知道那是个梦。”庄周非常明白。
“自从好了以后,就落下一个毛病,爱画画,把所有业余时间都用在画画上,现在画了一大箱子画。”周美菊又开始抱怨了。
我这辈子最讨厌唠叨,我怎么会和她成了朋友?
于是我阻止周美菊唠叨,我抬起手腕,看看表,对周美菊说,“你不上班吗?”
果然凑效,周美菊立马闭嘴,拉着庄周上班去了。
为了不让儿子画画,周美菊费尽心机,用心良苦。就让庄周来他工作的地方,体会工作的辛苦,激励他好好学习。
庄周要替老妈上班。
其实我看庄周没有感到不好,相反他还觉得很新奇。庄周跟着母亲来到医院偏僻的保洁处,妈妈的同事,李阿姨就叫起来,“美菊看不出啊,你还有这么帅气的儿子。”
庄周的脸都红了!
妈妈因为庄周来,又代理了一份工作,一个同事因为放暑假回家陪女儿,庄周就接替他的工作。
庄周开始工作了,他换上保洁服饰,拿起水桶和扫把。我也看呆了,保洁服饰穿在庄周身上,根本不像扫地的。简直像一个拍广告的模特,透着一股子清新。
“那是贵宾房,你一定要小心。”周美菊不放心嘱咐第一天上班的庄周。
“不用做的太快了,”一旁的李阿姨说,“你大可以磨洋工。”
“才不呢,我要赶快做完,回来画画。”庄周说。
“走吧!”周美菊带着庄周去找陈助理,他要经过陈助理同意才能上班。
我偷偷在一旁看着。
陈助理看见庄周,简直惊呆了。我看见陈助理望着庄周的背影,很久都还张着惊讶的嘴巴。
庄周走到一个VIP房间门口停住了,那是梦蝶的房间。
陈助理竟然安排庄周去梦蝶的房间打扫卫生?
梦蝶和庄周现在一个房内,一个屋外,推门就要见面了。
这怎么行?
孟婆派我来就是不要他们相见。但现在就要在我眼皮底下相见了。
不行,我得阻止!我朝着庄周走去。但周美菊抢先一步走到庄周身边。
周美菊指着门口旁边有个VIP金字的小牌子,“这是要求非常高的标志,”周美菊说, “什么东西都不能损坏。”
“她是个活死人,不能碰他的东西,不吉利的。”李阿姨帮腔。
“活死人?”看的出庄周心里发毛。
“就是不能活的人,她家有钱,不愿放弃。”李阿姨解释。
“去吧,慢慢做,不能有声音,”周美菊压低声音,“以免吵到病人。”
庄周要推门要进去,我阻止吗?
梦蝶与庄周见面,又能怎么样呢?
梦蝶是一个躺在床上不会动的活死人,他们是不能说话的。想想也真是太好玩了,苦苦追求一生的恋人,对面不相见,相见也不相识。
我不要阻挡庄周,就让他去看看梦蝶吧,反正相见不相识。
庄周推门,我也跟着进去。普通凡人是看不见我的,我施了障眼法!
庄周进门,看到的不是房间,而是第二道门。这个小子想到要与一个活死人在一起,心里还是很紧张的,我看的出来。他推门的手有些发抖。
他推开第二道门,第三道房门还紧闭着。庄周伸出手,准备推,门自己开了。庄周吓一跳。
原来门的两边各站一个保镖。其中一个示意庄周换上鞋子。
于是庄周换上拖鞋。
棉底的鞋子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一点声音。所有噪音隔绝在三重门之外,一股凉气伴随着花香扑面而来。
房间里很清爽,我扫视了一圈,觉得还是用阴森森这个词比较合适。房间里充斥着令人压抑的气氛,厚厚的窗帘拉得密不透风,病床上各种仪器无声运行。
庄周立刻紧张起来,他一进门,就以为已经有人打扫过了,干净的一尘不染。
这个贵宾房与普通的病房不一样,卫生不用打扫,要用干净的毛巾全部擦拭一遍。
庄周伸长脖子看,他对床上的活死人又害怕,又好奇。
他只看到缓缓滴落的药液,冒泡的氧气管,和这种各样走曲线直线的仪器。他想跑去看看活死人,但是他不敢。开始按照要求擦拭座椅。
我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庄周干活。
他一直缓慢的擦拭椅子,擦拭桌面的时候,庄周看见桌子上的鲜花,停下来。我看见他惊讶的张大嘴巴,然后拿起花瓶,左看右看,非常好奇。好像那鲜花是他家的,然后被人偷到这里似得。
乡下孩子,没有见过这些进口的鲜花吧?
庄周放下手里的毛巾,突然对这里的一切来了兴趣,好奇地看着这里的窗帘、家具,看着,摸着。
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然后走到窗边,抓起窗帘。看的那个认真,好像分析什么布料。然后他似乎感觉到了后面有什么。
我就坐在他身后,难道他感觉到我了?
我有障眼法的。
庄周静静站了好大一会儿,他大概感觉到了,里面房间有个人。缓缓转身,朝着病床走去。
他怎么不害怕那个活死人了。刚刚进来的时候,他还很紧张的样子。现在怎么全无惧色?
庄周停在病床前面。
我看见庄周想要惊呼,但他马上捂着自己的嘴巴。
这是怎么了?
我走过去看。梦蝶还是没有知觉的躺在病床上,她的长发散乱在枕头上,闭着眼睛,对这个世界无动于衷。
庄周缓缓单膝跪在病床前面,轻轻佛开梦蝶脸上的头发。一滴眼泪滑落在梦蝶洁白如玉的脸上。
庄周哭了!
这小子为什么哭,他还记得梦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