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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逃亡

槐安国之大,没有梦蝶的容身之处,她不知道该去投奔谁。

“去找你的父亲淳于。”琼英姑姑建议。

梦蝶根本不知道广陵郡在何方?父亲是外邦异族,想必是从很远的地方来。而且外婆说过,那不过是父亲的一个梦。

“淳于的梦,”琼英姑姑说,“就是我们实实在在的人生。”

“我的人生在父亲的梦里?”梦蝶说。

“只要能找到他,站在他的面前,梦就能变成现实。”琼英姑姑说。

找到父亲,就可以和他幸福生活在一起。对于梦蝶来说,这真是一个美好梦想。梦想,只是做梦的时候,想想的事情罢了。

但是琼英姑姑认为,梦想,只要行动就能变成现实。

她们上路了,朝梦想的路上前进了。

琼英和清溪都相信,路的尽头有美好的现实等着他们。

就眼前来说,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条路该往何处走?

“你父亲是广陵郡人士,”琼英姑姑说,“广陵郡在何方?应该找个人问问。”

其实这很难办到。

她们三个人是躲着人、在深更半夜偷偷走的,生怕别人看见。

第一步,她们要先离开槐安国,因为亲爱的故乡有人要杀她们,而人生地不熟的外乡,却是安全的。

清溪是个懂事的姑娘,梦蝶两手空空被段功赶出家门。清溪把自己的最好的衣服,分给梦蝶。

等到夜深人静,她们三个就要启程开始逃亡生活。

他们等到半夜,偷偷打开门,准备踏上逃亡之路,就有一个黑影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传言不虚,段功果然派来了刺客暗杀梦蝶,可是却连累了无辜的好人清溪和琼英姑姑。

琼英姑姑挡在前面,“你们两个快跑。”

可是黑衣人伸出宝剑拦住了她们,这下死定了。

“跑什么?”黑衣人拉下面罩。

“田司农,”琼英姑姑惊喜几乎叫出声来。

梦蝶一颗揪着的心放下来,田子华是父亲的旧友,父亲驻守南柯郡时,他曾任司农,现在接替父亲成为新一届的南柯太守。

“段功专政,迫害淳于血脉,我若不出手相救,愧对淳于兄。”田子华急急忙忙地解释。

不等梦蝶说话,又道,“你们马上跟我走,段功听闻你收留梦蝶,今夜就派人来杀死你们。”

她们前脚离开,后面就看见几个黑影潜进院落。他们躲藏起来不敢动弹,不一会,就看见清溪家的房子火光冲天,如果没有及时逃出,她们一定会化为灰烬。

整个大槐安国没有她们的落脚之处。

田司农把他们送到槐西鬼灵山,就此别过,“我不能跟你们走,以后若是两位公子回来,必然会被段功加害。我要留在此地等候两位公子。”田子华说。

“多谢田叔父救命之恩!”清溪跪倒在地。

“两位哥哥还望叔叔搭救!”梦蝶也跪倒磕头。

“孩子,”田司农扶起她们,“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找到淳于。”

“天涯茫茫,路在何方?”琼英姑姑悲切道。

“无论到何方,都比这里强,”田司农说,“目前最安全的方法就是逃亡他国。”

“我们一介女流之辈,根本就不认识人。”琼英姑姑说。

“你们就去檀萝国吧,”田司农建议,“檀萝国大太子庄采臣为人不错,他一定愿意给你们庇护。”

“我们要去广陵郡。”梦蝶和琼英姑姑异口同声地说。

“异邦之路遥远漫长,能不能找到只能靠缘分,”田子华看着梦蝶说,“大太子庄采臣却能靠的住,因为他曾经给儿子庄周向梦蝶提亲。如果你们前去投奔于,也是幸福的归属。”

如果不能找到去广陵郡守的路,就去檀萝国吧。最后三个人商议决定。

告别了田子华,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幼女踏上了流浪之路。

梦蝶真是富贵丛中薄命,从大富大贵万人捧着的公主之女,成了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不过幸运的是,还有琼英姑姑和清溪陪着她。

大灾之年,平常人都生存不易。何况,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小女孩,她们一路上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一旦没有饭吃,清溪总是忍着饥饿,把仅有的一点食物给梦蝶吃。只要琼英姑姑夸她一句,她就特别高兴了。

不要说别人,梦蝶自己都能感受到,琼英姑姑疼爱梦蝶更多一些,她觉得梦蝶没有父母,而且她觉得不能愧对老朋友淳于和瑶芳,对梦蝶更是疼爱有加。清溪总是被冷落。但是清溪真是懂事的让人心疼,她无怨无悔,从没怨言,和妈妈琼英一样全心全意呵护着梦蝶。

她们的相亲相爱并不能阻挡霉运,还是遇到了未曾料到的困难。

她们一路逃难,晨宿夜行,因为她们还是在槐安国境内。倘若白天在路上行走,必定有人会报给段功,相比生命之忧,三个女人就是晚上路过坟地也不会觉得害怕。

只有到了檀萝国,她们才敢在太阳下行走。

檀萝国在望,再有一日,他们就可以到达开满粉紫色檀萝花的檀萝国境之内了。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走到两国交界的地方,一连下了七天七夜的大雨,她们无处投靠,只得寄宿破庙,眼看就要饿死。清溪从一个珠圆玉润的贵族小姐,变成了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乞丐,因为仅有一点吃的她都让给梦蝶。而且加上奔波劳累,清溪病倒了。躺在一堆枯草上面,嘴唇干裂,发着高烧。

“姑姑,”梦蝶跪倒在琼英面前,“等天晴你就把我卖掉吧!”梦蝶祈求,“是我连累了妹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饿死,你可以用我换来些米面养命。”

“不用管我了,”清溪直摇头,“你们走吧,逃到檀萝国就有好日子过了。”

“清溪,你是因为我才流落至此,”梦蝶哭道,“我不能抛下你。”

“我去讨饭。”梦蝶决定。

尽管是在逃难的路上,梦蝶从来没有讨过饭。如果是琼英姑姑守着梦蝶,清溪就去讨饭。如果是清溪和梦蝶一起玩,琼英姑姑就去找吃的。

梦蝶今天是第一次独自出门。她甚至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走。

梦蝶掏出藏在衣服里面的玉佩,这是庄周送个她的订婚信物。她一直珍藏着,没有跟任何人看过。可是眼下,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庄周,而清溪也快死掉了。梦蝶看着玉佩,决定找个集市,把玉佩卖掉,买些吃的,然后再找个医生给清溪看病。

她不能如此对不起清溪。清溪在檀罗国也算贵族,身边丫鬟成群,就是大灾之年,她们也能安然度日。可是为了梦蝶,清溪和母亲一起舍弃安稳的家,陪着梦蝶浪迹天涯。

还有谁能做到这样呢?

琼英姑姑没有了丈夫,只有这一个女儿清溪,她不能让琼英姑姑失去女儿。

无论如何,梦蝶都要救回清溪的命。

梦蝶要去找集市,发现一点也不容易。两国交界之处人烟稀少,连个房屋都看不到,哪来什么集市?

梦蝶走了一个上午,也没有遇到人。想当初清溪天天给她找吃的,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梦蝶转过一个山头,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前面邻近湖面有一座大宅,这样的家庭一定愿意出钱买玉佩。

梦蝶加紧脚步。还没有走到,就从后面的小门里走出一对花白头发的老夫妻。老人背着包袱,老太太提着竹篮。

梦蝶趋步上前。向老妇人请安。

“姑娘,什么事?”两位老人站住问道。

“我、我......”梦蝶不知道怎么说。看样子这样的老人家不会要玉佩。梦蝶决定到人多的地方去卖,先给清溪找些吃的。

梦蝶从来没有讨过饭,一向都是别人端到她面前让她吃。

“你、你......”梦蝶结结巴巴说不出口。

老人打量着梦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我要......饭,”梦蝶终于艰难说出口。

“要饭?”老太太不相信地重复梦蝶的话,“你要饭?”

不管怎么样,梦蝶不像个要饭的,就凭着她那娇贵小姐的气质。

“我的妹妹,”梦蝶艰难地解释,“快要饿死了,因为下雨没有饭吃。”

“哦,”老人明白的样子, “从槐安国逃难来的吧?听说那里遭了大灾难。”

梦蝶点点头,泪如雨下。

“可是很少人能走的这么远啊?”老人家说。

梦蝶不敢说是逃亡来的,只是哭!

“我们也有过一个女儿,但因病去世了,今日我们要给女儿上坟。”老太太絮絮叨叨打开篮子,“这是给我们女儿上坟的供品,救人要紧,不介意就拿去吧。”

这些刚刚做好的供品,还有余热,梦蝶抱在怀里,“多谢公公婆婆,你们上坟怎么办?”

“我女儿一向行善,她不会介意的。”老公公说。

“如果我女儿活着,也有你们这么大了。”老太太提起女儿就抹眼泪。

“婆婆公公贵姓,我日后必当报答。”梦蝶问。

“区区一餐饭,不足挂齿,”老公公说。

“我们就是这家的仆人,“老太太说,“周公子待我们很好,姑娘打算去何方?”

“我们要去檀萝都城。”梦蝶说。

“我听主人说过,有一条小道可以通往都城。你从破庙后面那个路走,可以省去几天的路程。”老人家还给梦蝶指明了道路。

梦蝶告谢过老夫妻,回到了破庙。

清溪吃过梦蝶讨来的饭,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休息几日,就催着她们上路,可怜的清溪,很怕再下雨,堵在荒山野岭之中。

按着那好心老夫妻的指点,她们很快通过两界关,来到一座小城。这是一座属于檀萝国的边城。城里一片浅紫色的花海,家家院子里都种有盘根错节的檀萝树,爬满墙头,覆盖着院落。她们三个就像小蜜蜂来到花海里。

这个安详的小城和正在遭受灾难的槐安国有天壤之别,人人安居乐业,衣着鲜亮。只有梦蝶三个人衣着褴褛。

檀萝宫殿还很远,如果这样走下去,风餐露宿。清溪身体虚弱,琼英姑姑也是重病在身。这样的状况,恐怕不能走到檀萝宫。

“姑姑,”梦蝶停下来,琼英姑姑搀扶着清溪,自己也是摇摇晃晃的,“我们不能在这样走下去。”

琼英姑姑把清溪扶到一个石凳上休息。

“前面就是集市,你们把我卖了吧!”梦蝶说,“或许能把我卖到檀萝国,你们有点钱,可以在这里按个家,我以后再慢慢地寻找。”

“我们不会卖你的,梦蝶。”清溪说,“只要有一口气,我们就要陪着你走下去。”

“还有一千多里的路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为我死在路上。”梦蝶说,“我不能!”

“你两个哥哥不知下落,你是淳于唯一的血脉,”琼英说,“我到死都要保护好你。”

“你们是我唯一的亲人,”梦蝶哭道,“我要你们好好活着!”

“我们谁也不要离开,”清溪说,“我们都要在一起,好吗?”

但梦蝶决定,无论清溪和姑姑多么固执,她都不能连累清溪失去性命,到了前面的集市上,她就要把自己买掉。

她决定了。

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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