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塍一行人来到天山附近已是黄昏,离着北庭驻军之地尚且还有十里之遥时,一路便可看到一些驮负着行装的瘦马和相互搀扶的突厥难民。
马车之中,冉离掀起车帘,塔娜把头探出,看了看这几三行人摇了摇头,看了看那几三行人又是摇了摇头。
冉离放下车帘,安慰道:“塔娜,你不是说你和你爹爹和弟弟分开已有十日了么?我想他们应该是到了天山吧。别担心,我们会替你找到你的爹爹和弟弟的。”
得听身旁冉离的安慰,小塔娜湿润着双眼点了点头,像是要讲出自己心中的担忧,又怕讲出来后便会成了真。退回座位之后,小塔娜眼光还时不时的瞟着车外,生怕会错过了一般。
冉离和小婉对顾一视,无不怜惜小塔娜之心。
小婉接是安慰道:“塔娜妹妹,你不要担心你的爹爹和弟弟了,我龙塍哥哥可是大将军,待他到了天山驻军地后,一定会命令军士们帮你找到你的亲人的。”小婉从腰间取下那支随身贴带的青竹长笛来,递向塔娜,“来,塔娜妹妹,这可是我随身所带的,拿给你去玩吧。”
西域之地的人们,对这青竹长笛可是没有见过。塔娜不知小婉递给自己的是为何物,拿在手中左瞧右瞧,横看竖看也没能看出一个所以然来。
小婉看塔娜不懂自己的长笛,索性把它拿回手中,放于唇边,轻轻一吹,便听得出了些响音。看塔娜来了兴趣,小婉上指压起笛上的音孔来,又是一吹,急急传出了高扬的欢快笛色。
小婉短暂吹奏之后,塔娜愁眉渐展,在小婉的示意下将长笛放到小唇上,学起小婉的样子吹奏起来,可是初试这不知名的乐器,只听传出断断续续的声响,惹得冉离和小婉都笑了出来,就连塔娜自己也放开了自己的笑颜。
一路上,为讨这个小塔娜的欢心,不让她太过担心自己的亲人,小婉可是下了不少心思,顺带还讲起了自己在宫中的往事来,发生的啼笑皆非的故事把冉离和塔娜逗得一路欢笑不已。
一路听得马车之中传出阵阵笑语,那马车之中的冉离却是始终让李隆基放心不下。此刻再看,李隆基又是缓了马,向着马车之中询问了起来,显然这句询问并不讨好,扰了车中之人的笑语。不知是车中传出了何话,只看李隆基垂起头来,原本俊俏的脸上像是没了生气一般,耷拉起脑袋来。
龙塍笑看着李隆基加快马步而来,道:“怎么了,三郎吃了冉离姑娘的闭门羹了不成?”龙塍问罢,面上已是藏不住压抑许久的笑意。
“唉,龙塍兄长,你说这女子之心为何那般复杂,方才还能柔声细语,此刻却是阴云蔽日。”李隆基摇起头来,一脸的无奈可想而知。
“想三郎你和冉离姑娘曾天各一方,后来,冉离姑娘又是不畏一路艰难坎坷,在我安西之地把你给寻见了,如此匪石之心,三郎你还是该多加珍惜才是。”
龙塍所言,李隆基何曾不懂,只是在他心中叠起千层疑惑的却是冉离平日里对视延慕的眼神,一幅故旧重圆却又遇而避之样子。这真倒是让李隆基怀疑起两人曾是否相识!
龙塍还在讲言,李隆基已展望而出,面上一幅大不快的样子,隐约间,李隆基只看道路右方的两峰之间,竟是有一白点之物。
“龙塍兄长,你看那山上白物是何?”
随着李隆基手指方向看去,远远而望其上,只看是一形似帐篷的白物,看得龙塍也是起出一些疑惑来。
“季将军,这荒山野岭的,那山上可是有北庭府军?”
季密细望许久后才缓缓回道:“大概是突厥的流民所搭建的帐篷吧!”
游牧民族的帐篷都是扎在平地之上,哪有扎在斜坡之上的,龙塍在安西长大,虽说没住过帐篷,可这些常识他也是十分清楚。再一细望之下,还正如季密所言,真是一朵白色的帐篷。
“季将军,不妨咱们上去看看这些突厥流民,也可安抚安抚。”
“将军…”季密连忙拱拳而起,“龙塍将军切不可随意前去,末将奉王大人之命一路护卫将军安全,若是这些个流民起了贼心,那我这些军士恐不能佑护将军安全呐。”
季密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天山已是不知有多少流民涌了进来,若是随龙塍前去探询,一旦流民生变,季密这二十余军卒怎护得了龙塍安全。
看季密的担忧,龙塍起出了一笑:“季将军不必担心,想我从安西而来时,身旁也未带一兵一卒随行,还不是安然到达了北庭府么!”
“可,彼时不同此时…”季密还想再言,只看龙塍等人已是奔马上了缓坡,“龙塍将军,龙塍将军…”
见看龙塍单马而出,李隆基怎会落后,放下身后的军卒,挥起鞭来便是追了出去。延慕看两人不知是何缘向往那山坡奔去,带着一丝疑惑,驰马挥鞭,也是急跟而去。
山峰地势虽然缓,却满是丈方突起的青石,而青石下,一突厥童孩见有三人骑着马冲了上来,撒开腿后便向着石峰后跑去,边跑还边大声的警喊着:“军府的人来啦…军府的人来啦…”
初听童孩的鸣警之声,还看不出有几个突厥流民上了来,随着声响越来越远,只看另一座石峰后面涌出密密麻麻的人来,男女老少无一不是操持着钩耙与马棒,正三三两两的沸声讨论着。
三人齐同跃马而上,映入眼前的是方才几人猜言的帐篷不错,可是此时,帐篷便是已是汇集了密密麻麻好几百人,个个是拿着铁具木棒注视着这三名不速之客。
突厥流民之中走出了一个高大青年的男子来,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马上的三人却是没有一个能听懂,三人互视之后,龙塍拉马上前了几步。
“敢问你们可都是突厥之人?”
密密麻麻的人群听龙塍开口,又是讨论了起来。看来,突厥人中也没有人能听懂龙塍之言的。就在龙塍无奈之时,那突厥难民中又是让开了一条路来,渐渐走出一名身着珊红长袍,头戴白貂圆帽的女子来,看其模样五官还算别致,可就是露着一眼的凶光。
那女子举起手中的弯刀来,朗声喝道:“你们可是北庭府军的人?”
这帮突厥人之中总算是有人开了口,龙塍连忙回道:“我们不是北庭军府的人,只是路过这里,看见山坡之上立着一顶帐篷,便上来探看探看一番。”
女子清眉再立,眼中凶光已散了七分:“既然你们不是那北庭府的人,此下也看见了这里的情况,为何还不转马下山?!”
龙塍拱手一礼,回道:“在下就是想知道此下来天山的突厥之民是有多少人了,待我归回后可禀告给军府,发放一些钱银物资来。”
女子刚是才对龙塍三人放下警惕,此刻又听龙塍要回禀给军府,一脸凶光再现,举起手中的弯刀,厉声道:“你还敢说你不是北庭府的人!赶快招来,你们来此到底是何目的?!”
女子刚是喝罢,那季密便领着二十多北庭军卒上了来,其中还命人护着冉离小婉等人。那突厥女子见此是更加愤怒,向后大声讲了一句之后,只看那密密麻麻的突厥难民瞬间便沸腾了起来,俨然一幅冲杀而来的气势。
季密心中暗暗叫苦,早就叫龙塍不要轻易上得山来,龙塍便是不听。此刻那些突厥难民个个手持铁具,万一要是冲了上来,这谁也是跑不了了。
无奈之下,季密上前大声威胁道:“我乃北庭军将,尔等乱民休要肆意胡为,否则我大军弛来,你们个个将死无葬身之地。”
季密一句威胁之言,倒是让带头的突厥女子犹豫了一些。只看她中弯刀不下,回望了一眼身后的老弱突厥之民,松下方才的急躁之气,平和了些道:“你们北庭府到底是要如何?难不成要想把我们从这里赶走不成?”
龙塍示意小婉将塔娜和巴洛带了上来,一跃下了驹烽马。领着两人上前离着突厥带头女子十步之距后,讲道:“这两人是突厥之人,这个少年叫巴洛,这个小妹妹叫塔娜,他们是从庭州随我一路而来,寻找他们的亲人,敢问姑娘能帮他们这个忙么?”
突厥女子起先还在质疑龙塍所言,可当巴洛说出一口流畅的突厥语后,那突厥女子便顺着回了几句,几番对言之下,突厥女子已是把弯刀放了下来,还对龙塍深深的鞠了一躬。
“巴洛,这突厥女子为何向我行礼?”龙塍不解突厥女子是谓何意,向着巴洛问道。
“龙塍将军是这样的,这位女头领听说了你帮助了我和塔娜的事情后,对你很是感激,所以才会向你行礼,以示感谢之情。”
“那这里面可是有你的兄长和侄儿?”
巴洛摇了摇头:“龙塍将军,这女统领说是此处聚集着越来越多的我族难民,很难清楚每一个人的情况,所以暂时还不知道我的大哥是否就在这里面。”
龙塍点了点头,显出了一丝遗憾,拍了拍巴洛的肩头,安慰道:“别担心巴洛,我会帮你寻找到你的大哥的。”
十步外,那突厥女子又是开了口:“我叫阿史那伊,还没请教这位救了我族人的恩人大名。”
龙塍又行一礼道:“在下是安西府的龙塍,姑娘叫我龙塍就行了。”
一提“龙塍”二字,阿史那伊双眼瞪大,写着一脸的难以置信,久久后,才是开了口:“你…你就是…那个天神龙塍?”
对于一路而来,众人得知自己名叫龙塍后,龙塍早已是见惯了这一张张惊诧的面容,点了点头:“正是在下。”
阿史那伊丢下手中弯刀,一步步走了过来,待到离龙塍三步之距时,季密亲自领兵拔出兵刃,将阿史那伊围了起来。
阿史那伊面对围来的刀刃,没有一丝惧怕,反而露出了些笑意:“天神,你还记得去年那一场瀚海大战么?”
去年那场瀚海大战可是龙塍生来第一次操刃上阵,怎会那般轻易忘却。让龙塍不解的便是为何这那史阿伊会重提旧事。
“姑娘为何如此相问,龙塍实在不明,还请姑娘指教一番。”
见龙塍不解其中,阿史那伊连忙再道:“天神,那次大战是你放了我的父亲,不然他就没有机会回来再多陪我一年了。”
那一场大战最后,龙塍早已意识模糊,若不是叶娜将他“救”了出去。他又怎能安然在此。
“敢问阿伊姑娘你的父亲是?”
“他叫阿布浑。”
那次大战,阿布浑跌倒在帅台之上,而龙塍则屹立在漫天火雷之中。众人皆是不知龙塍此刻已不能再动弹一步,而阿布浑见龙塍停下了脚步,连连磕起头来,以为这位“天神”是要放过自己,连忙领着其下的军卒逃逸而去。
回到突厥的阿布浑将自己所遇之事仔仔细细的讲给那时的突厥可汗,起初突厥可汗还不愿相信阿布浑的败仗措辞,而后听是越来越多的归来士兵传言这件事情,便才放过了阿布浑的败军之罪。
好景不长,突厥十姓部族的南征宣告失败后,各族间的矛盾便是越来越深,经过几次篡权政变,突厥已是分崩离析。加之此次大食新王上政,拒绝了了一切与突厥的贸易,无疑是给突厥带来了更为深重的灾变,各族间为了物资与利益互相攻伐起来,而阿布浑所领的择克部族也是惨被屠戮,连他自己也身死其中。
……
李羡安同王孝杰带着一大队军马,绕开龙塍所行路线,此刻已是到了北庭府驻军地。刚一到寨口,就看门前大笑走来一个身披金菊披风的将领,对比起王孝杰身上的牡丹披风,当然不是一路出处。
还不等那将领上到前来,王孝杰便跃马而下,拱手道:“阢力将军近来可好呀。”
阢力回施了一礼:“承王大人之言,一切当是安康,来…来…王大人请随我来。”
王孝杰随着阢力的指引,捋着短须:“看来此地还是阢力将军辖管才能是这般井井有序啊!”
阢力陪起笑来:“王大人言重了,想我龟兹和庭州只有一山而隔,说起来,若是皇上哪天把我阢力划归给了王大人的北庭府,在下也是极为乐意听候大人差遣得。”
“说来也是,这龙广好好的不在龟兹呆着,非要把安西都府设在碎叶,我也是想不通这龙广是如何想的。”
他王孝杰说是想不通,也不知是真想不通还是假想不通,阢力为了行出自己对王孝杰的讨好来,连忙解释出口:“王大人是这样的,早前还未划分安西府和北庭府之时,这龟兹倒是西域都护府的首府之地,碎叶乃是次府。而后王大人领兵于庭州建府,龙广便把军府给彻底迁到了碎叶,目的无非是可以西抵大食,南扼吐蕃。正可与王大人的北庭府互成犄角之势,御吐蕃、大食和突厥三国之军。”
三人齐行,已落座于大帐之中,王孝杰对阢力的解释却是不以为然,可面上还是假意作起了欣笑,不停夸赞着阢力的分析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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