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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夜来烟蓉

听说安西龙大将军要回西域,路经长安,一路虽是低调,却也难免走漏风声。刚是开宴,下差便急忙前来禀得长安有几位长安的京畿大官前来拜会,出于龙广统领安西大军的威名,来人中当然有敬仰的,也有结交的,更有拉拢的。

龙广得知今夜竟是来了如此多的拜客,只是回了下差一句:“你且先去,我随后就来。”话音刚落,便理好衣门前正襟,对着狨平、卡沙王子等人抱笑起拳,言明前去迎接长安的几位京官,稍作失陪。又唤言起龙湛龙塍两兄弟,一同前去驿馆门口相迎。

三人起行而出,龙广将军倒显匆忙,不敢怠慢一丝,长安京畿之地也不比神都那群官员的败腐之风差了丝毫,龙广对此并不在意,也是撇开成见有礼去迎。临出门前再回看龙夫人一眼,见是龙夫人会笑点头之后,才开步出去。

对于龙广此举,众人倒是不解,唯独龙湛心中明白。

龙广虽是统领安西,但北面还有北庭都护府王孝杰与龙广算得上是平起平坐。女皇明言是北庭都护府协互安西都护府,私底下却是担忧安西军坐大,实则削弱。龙广对此自然明白,心中并未曾有半分对女皇的抱怨之意,划掉自己一半地盘给了北庭都护府的小人王孝杰不说,还坚忠的为女皇守护那剩下的一亩三分地。就拿半年前前那次瀚海大战一说,两府本是同军而出,相力合围突厥大军,哪知王孝杰临阵望风,不仅没出一刀一兵,倒是等安西军赶跑了突厥人之后,才率大队人马前来,帮忙清理战场。女皇只是得知两军相协而出,心中也知此战必胜,所以并未多加过问。后来又得知是龙广损失严重,王孝杰却奇兵出战,未有一丝伤亡。女皇论起功劳来对龙广不冷不淡,对王孝杰却奖赏颇丰。

后来王孝杰时常前来安西龙府拜访,龙广也未有任何恨怨之态,依旧有礼相待,甚至还曾亲自前去迎接王孝杰府下的我一名小小尉官。论其品性,龙广当真是西域统帅的楷模,也难怪会有如此之多的人敬仰而来,其中也是包括狨平。

临行出门龙夫人那会意一笑,便是告知龙广早已备至好了一切。常年陪在龙广身边,不仅养育了两位英才公子,这结客事理自然也是通谙。龙夫人心知会有宾客前来,所以早就备至了餐食美酒。待到龙广出了房门,便领着叶娜,制备佳肴而去。缓步之中,再看羞面在座的青服小婉,又显一笑。

“想必这位便是李小婉姑娘吧。”

面对龙夫人突然一问,小婉慌忙起身回头,身体僵直急转,面上还伴着一丝忧怕之色。

“是…是…我叫小婉。”

龙夫人又是和蔼一笑:“我是龙塍的娘亲,小婉姑娘随我前去备置酒肴如何?”

小婉猜到面前这位便是龙塍母亲,此时第一次交言,心中慌张无比,言语打结,却又不知该是如何回言,双颊羞的通红。

“好…好…”

驿馆门外,龙广迎着众人进了来。期间有人道:“龙将军为何住这驿馆之地,何不归来之时,告知下官,可来我府上,我也好好好款待龙将军一番才是。”

龙广回敬道:“王大人这也不必了,龙某试想这几日长安各位大人也忙着遣送修建星泰神宫的筑材,女皇敕令工期要紧,一时也不敢叨扰诸位。再说,安西这几日也是军务繁忙,龙某也该早日归去才是。既然王大人有此美意,龙某这心感多谢了。”

“是啊,是啊,近日皇上敕令加紧工期,我等也是忙碌不已,跟着王大人忙着修建星泰神宫之事,也未前去迎接龙将军,实在是抱歉之至啊。”

“诸位的美意,我龙某心领了,来来来,快些内请,厅中早已为诸位备置好了美酒佳肴。”

“龙将军,先请…”

众位京畿大官随着龙广进了了厅门,厅中又是加了一张大桌,列满美酒佳肴。龙塍倒显微微唏嘘,对着身旁的龙塍小声道:“这就是官场,还是安西好啊。”

龙塍点了点头,心中自然知道兄长龙湛言中何意,即使心中不悦,但见众多宾客在,也未显出不满之色。

几位大官的前来倒是打乱本来招待风连寨主的酒宴。龙湛本来还想向狨平讨教求解几番,现在只得陪在龙广身边,听着龙广为众人做着一一介绍。

入座敬酒,也是那么几句客套之言。宴饮到中,吹来一言又一言的阿谀拉拢之言,有人说梁王辅政国昌,有人说太子治政廉明。龙广一一回敬,也不见丝毫附拥之言,把酒再举一处。

“龙某这再敬诸位一杯。”言语刚完,只见龙夫人附手在龙广耳边轻语起来,龙广听完之后,却又显出一幅质疑的神态。

龙夫人起身一笑,对着在座的众位来客低礼几处,颔首低笑道:“今夜众位达贵亲来,如此干酒对言也是无味,现下,家小愿为众客献上一乡野小曲,还请诸位莫要嫌弃。”

“诶,龙夫人此言严重了,既然是龙家家小,定是奏得出那藩外之音,我等自当洗耳恭听才是。”

来官几三附和那王大人之言,龙广这次却是不得知这龙夫人葫芦之中卖的何药,质疑之处见是龙夫人回面那一笑之中的信心满满,才做闭口不言,拭目以待。

三声轻掌鸣毕,但见厅门之外缓缓进来的小婉,似乎心中还有些担忧一般,依旧通红着脸。

龙塍一见小婉而来,心中对于母亲的安排已是知道的七七八八,西域不同中原,女眷是可以上座同宴的,龙夫人虽是来自中原,但常年随龙广居于西域之地,俗话言道,入乡随俗,久而久之,便不再像往日那般拘谨。龙广将军虽是一家之主,但对这些繁文俗礼也并不是要求严格。得见小婉而来,心中也是猜的龙夫人是何安排了,但为何非要小婉前来韵奏一番,还要看看,才知龙夫人心意。

小婉见是龙塍看着自己这处,那面上的笑容犹如三月春光一般,放下心间犹豫担忧,出了一口气,举出袖中那支青竹长笛,轻放在唇边。

纤指押扬,韵声高出,豆蔻酡颜之上显出俏丽一笑,引得众人不禁仔细瞧望一眼。

韵出片刻,听的是来客王大人心醉神怡,不禁言道。

“龙将军,这龙家家小,如此俊俏,那奏笛之音真是悦耳动听,声声欢快。本是独奏,却不像那孤鸣一般,宛如众器同出,想不到那遥地西域竟也有如此善音之人。”

龙广得来王大人投来的赞美之言,心中真是五味纠陈,这哪是西域之人,分明是神都皇城之中善音才人,亦会是自己未来的准儿媳。龙广显出欣然一笑:“王大人,不妨再听。”

“好好,龙将军说的对。”

龙夫人见两人低语几句,又是三声掌鸣。横笛的小婉闻音便作和音之韵,竟是把那掌鸣合的天衣无缝,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龙夫人故意而为的拍子。这倒是引得龙夫人心中惊讶一番,再看微笑小婉,轻身宛转几步,两束青丝长发转扬起来,更显俏皮可爱,挨近龙塍这处,韵声欢快不止,爱慕心定之处,一望便知。

合着龙夫人三声掌鸣的可不止小婉的笛韵声,厅门又是进得一紫纱遮面女子,一身绯红色异域服饰,一头金发披肩而落,不用多想,这才是真正的西域异族女子。

迦莲叶娜举手处,满是金银贵饰的双臂跟着轻拍三次,小婉一听金银器的铮铮脆响,本在缓缓转音,一作过度,此下音色立马变成了那遥西民谣舞音,不仅欢畅,更衬起开舞步的娆美叶娜。

小婉自幼在神都宫中学习韵音,这西域之音自然不再话下,然而第一次和叶娜配合,却能做到如出一格,一曲一舞之中未有丝毫混乱之态,倒是更让龙广惊讶几分,再看身旁的龙夫人,正目不转睛的观望着,哪知,龙夫人心中的惊讶之情丝毫可是不比龙广差的了多少。

“龙将军,真是想不到,今日前来拜访将军,我等还能见上如此如此精妙的表演,实在是三生有幸才是啊。”那王大人点头观舞处,又投赞美之言。

面对众赞,龙广起笑道:“王大人谬赞了,此些不雅小作,见笑了,见笑了。”

王大人怎可听进龙广谦言:“将军这是哪里话,分明音如天籁,舞如飞仙。我看呐,这可丝毫不比当年长安名魁冉差了哪去。”

长安的冉,连续三年的曲魁,言道是自幼跟随一神秘之人习得一手天音之艺,尤其是那琵琶和那古筝当真堪称是为一绝,音韵之处,能招雀鸟通鸣,惹彩蝶协飞。那几年在长安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唯一遗憾的便是冉姑娘天生孤愁,音韵时常哀伤,但也挡不住众多的爱曲怜曲之人。先不说达官显贵时常捧场,就连过往的繁忙的旅商也要挤出一些时间前去听赏一番。最是可惜的便是,一年之前,冉姑娘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惹的一些爱慕的贵家少爷公子们心痛悔恨不已,纷感应该早日言出爱慕迎娶之意。有人传言,冉姑娘去了神都寻找自己的心上人了,又有人言说,冉姑娘早已定下了终生,被人迎走了,众说纷纭,可谁也不知道她是去了何方!

而后,长安再也没有出现能比肩冉姑娘的人了,王大人感慨怀念之处,对着龙广再把酒言道:“龙将军,可曾听过冉这位女子?”

“噢,王大人也知龙某久居西域遥地,是个粗人,这长安之事,却只知得些许,想那冉姑娘可是王大人何人?”

王大人把目光从那一曲一舞之中挪开,透出一股回望的甜忆的眼神:“那是一个奇女子呀。”

席间,龙湛对着身旁的龙塍轻声言道:“真想不到,公主和小婉这两位天美之人竟能配合的如此默契,实属不易啊。”

龙塍笑面而望正韵曲不停的小婉和同起娆舞的叶娜,一时之间竟出了神一般。得了龙湛几三提醒,这才回头:“什么,刚才大哥你言何意?”

“我说娘亲今夜这是何意,为何要让小婉姑娘和叶娜同台而上,莫非?”龙湛思到此处也不再对言龙塍,而是把目光落在母亲龙夫人身上。

而龙夫人这边也是时不时的观望起龙广的面色,见龙广一直看着小婉那处,心中已是知道结果。这出本是龙夫人刻意安排而为,只得见今夜小婉不仅俏美,还竟是如此机警聪颖,可是丝毫不比叶娜输了半分。日后若言是龙塍该是迎娶何人,龙夫人也是犯了难。龙夫人定然选来自异域的叶娜,想那龙广心中怕是早已定下了小婉。

龙广到此才知龙夫人今夜如此刻意安排的心意是何?见小婉这未来儿媳如此聪颖,把头一点。龙广和龙夫人两人相视一笑,其间的言语自然不言而晓。

马嘶急停,三马徘徊在长安城门之外,为首一席黑服长衫之人,轻摘下头上黑纱锥帽,面间显出一丝轻笑,手中拍打着帽纱之上的尘灰。

天色昏黑,也是看不清其后两人,只听得一男子言道:“先生,现下下已是到了长安,该是如何通知大哥一声?”

黑衫男子又作一笑:“轩陌,你稍作片刻入了城中可燃起一枚风连寨的烟火信号。我和轩湟还有些许事务要办,这来迎接故人怎可有空手而去的道理。”

“先生,这大晚上的,还是免了吧,再说,咱们这一路赶来,还未曾进的一物,现下我这腹中早已空空了。”轩陌说罢,抡抚起自己鼓鼓作响的肚子,显出一丝愧笑。

为首的黑衣苏先生这才思起轩陌之言确实有理:“这是我的不对了,一心只得是要见故人之子,却把你两兄弟忘了,好吧,咱们就快些进城才是。”

“苏先生,若是龙广将军问起,您又该如何作答呢,毕竟天下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如何才能不让龙将军生疑呢。”

缓马作驾,三人起马继行。苏先生扣上手中那顶黑纱锥帽。

“料想瞒下自会为我三人答言,反正,你二人切记不可多言,一切随机应变就是。”

久不开言的另一男子轩湟却传来低笑几声。轩陌随着黑衫的苏先生缓马在前,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老六,你为何隐隐作偷笑之态?”

得了四哥秦轩陌投来的质疑之言,秦轩湟止住笑态:“我在想,先生毕竟是先生啊,会客撒谎的本事比任何人都厉害,又有谁知道这号称烟蓉才郎的苏先生就是这样的。”

驹烽之上的苏先生听了轩湟的口实之言也不生气,轻挥鞭马,奔了出去,丢下:“还不快马跟上…”

驿馆之中,狨平起身来到龙广身边,礼言道:“龙将军,在下听闻方才屋外传来一声烟竹之音,怕是我家先生来了。”

“哦,狨寨主言得先生可是苏先生?这风连寨离长安也有如此之远的路途,苏先生是如何赶来的?”

“不瞒将军,先生曾言信与我讲道是潼关处理一些事务,如今听闻在下同将军一处,便乘快马“驹烽”奔赴而来,前来拜会将军。”

“烟蓉出祁川,千里行驹烽,果然是苏先生,那有劳狨寨主随我前去迎接一下苏先生才是呀。”龙广抱拳起身,面神为之一振,对着众人礼言道,“诸位,今夜苏先生也是赶来探望龙某,请恕龙某先行失陪一会儿。”

那王大人见看这这一曲一舞甚是精彩,随口便回:“那龙将军请先迎客,我等就此宴饮作等。”

“见谅,见谅…”

龙广的谅字刚一落音,正巧小婉压住那最后的韵音,叶娜也刚好停下舞步。但见厅门之外已是恭候着三人,龙广还是刚刚起身,那三人之中的黑衫男子便已躬礼行步而入,拱手行礼道:“苏旭姗姗来迟,还望将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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