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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君不见归,花开两度。

西风起于残阳处,寒月升于相思时。又一年满月当空,奈何,只影无心赏。漫天枫叶飘零,暗夜里的血色,分外凄凉。

年前,小慧远嫁西域富商,从此天涯,连连挂牵。来信报安,担忧,便此作罢。回信潦潦数言,只愿幸福安好。心无力,只盼爱郎早归,子夜不再怀伤。

话说关岳,他以金科状元的身份入朝面圣,自然引得百官关注。他在回答皇上的提问时,言述了他政治观,人生观,及为官之道,不禁令百官惊叹,称其为当今天下不可多得的人才。众卿的赞扬,及关岳自身所兼备的才华,深得皇上喜爱。册封时,皇上征集群臣意见,其间自然众人异口,难以取舍。

最后,皇上决定听听关岳所在地方上官员的看法。于是,一个身材肥硕,面庞白皙的人从众人中抽身而出,走到殿前。他,便是之前有意宴请关岳而被拒绝的官员。

他不紧不慢的说道:“皇上,关岳确实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因于以重用。纵观历史,领土安危,便是国家第一要务。而现今我国边境常有外敌进犯,对我国领土是虎视眈眈。若我国军事上能多些将才,实属国家之福啊。所以微臣认为,可以让关岳在兵部认职。以他的才华,微臣相信他必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将帅之才。”

说罢,这位官员便挪动着身躯,退入人群。

皇上思索片刻,欣然点头,便决定让关岳任职兵部,处理一些日常事物,跟随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军学习兵法。因皇上惜才,暂且只让关岳担任文官,后事再议。

在兵部任职后,关岳开始了无止境的忙碌。宫中礼节,文案兵法,他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学****小小的琐碎,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常常是焦头烂额,不知所措,每至深夜,他方能停下手中的笔墨,在一杯浓茶间凝神。现在,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府第。只是诺大的府中,虽有下人服侍左右,他却难觅一个知心人。白天在朝中,虽然同僚都以笑脸相迎,然而自古便有俗语云,一入宫廷深似海。人与之间,无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岂能料想谁人会笑里藏刀,又如何真心相对。

夜色无暇,思念惹得心憔悴。

“兰儿,你过得还好么?我好想你。”深秋寒凉入骨的风,吹拂在关岳疲惫的脸上,凝望着那无尽的黑暗,他独自言道。

在职务安妥之后,关岳便曾命人将雨兰接来,却遭到拒绝。他明白,雨兰不是不想与他相聚,只是她舍不得那片生活多年的天地,她喜欢自然,喜欢安静的生活,她想陪在奶奶身旁。自入宫之后,关岳便无法从忙碌之中抽身,他多么渴望能回乡看看心爱的兰儿,多么渴望能兑现临走时许给雨兰的承诺。只是,他记得奶奶的教诲,他不能只为儿女私情而弃国家重责于不顾,他的信念不允许他这么做。忠义之人,当先国后家,自古圣贤名士,谁人不是为了国家而冷落了挚爱之人。他想,雨兰会明白他的苦衷,会一直等待他回去。

不久前,关岳从雨兰寄来的书信中,得知了小慧已远嫁西域。往后无人陪伴的生活,雨兰该是何等孤独。每想到雨兰盼他归去的渴望与无助,他的内心便是无比的酸楚,与自责。

时光飞逝,转瞬两载。

中秋,皎月无限美满。关岳打发下人去过各自的中秋佳节以后,便来到院子里,饮一杯苦酒,凝撩人夜色,叹内心苍凉。

再过不久便要入冬了,忆起儿时故事,又是一阵久久无法释怀的酸涩。

“那时,奶奶健在,天空好蓝,地上的雪好美,世界好快乐。此时,好想你们,奶奶,小慧,兰儿……”关岳仰头饮尽杯中酒,未觉身暖,却得心寒,眼角,泪水朦胧。

这两年来,关岳时刻都在努力着,他渴望能将所有的工作都做完,然后回家,迎娶雨兰。

两年的时间里,他已阅尽所有兵书,熟识各样兵法。学习之余,还不忘于武将门求教如何行军布阵,调兵遣将,偶尔会到士兵演练场去观摩,还亲临士兵之中,同他们一起生活。他的率直,正义,亲和,已深得将帅与兵卒门的喜爱。而他所付出的一切努力也被皇上看在眼里,时常在早朝之上对他大加夸赞。然尔,正是他的这种刚正忠义,得罪了朝中的许多大臣。如今,他是兵部最高领导者,手握重权,便自然会遭到与其关系不和的大臣们的算计。

当一切事物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那么关岳刚入宫之时被暂时搁置的事情便被重新提及。自古以来,高中状元之人,便会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的驸马。如今公主已到出嫁年纪,此事便是此时宫中议论声最多的事情了。

一日早朝,群臣间议论纷纷。若不出意外,皇上便会在今日宣布公主的婚事。

宏伟庄严的大殿之中,皇上端坐在龙椅上,威慑四方。

皇上捏了一把胡须,笑上眉梢,声音洪亮的说道:“关爱卿,朕的女儿已经同意你们的婚事,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皇上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看着关岳。因为无论于情于理,他都不会拒绝。皇上想要的,只是一个肯定的答复,和一个确切的日期。

自古以来,才子配佳人,便是人间美事。关岳俊朗的外貌,洋溢的才华,正直的处事原则,早已令得公主芳心暗许。且关岳是当今驸马,他与公主的婚事,便是迟早的事情。在公主的再三催促之下,皇上便决定早日成全爱女,也算了结自己的一桩心事。

关岳在大殿之下,面色严肃,语气坚定的说道:“皇上,公主的心意关岳心领了。只是下臣出身寒微,而公主出身好贵,是皇上的金枝玉叶,臣又岂敢高攀。且臣乡下的家中已有发妻,又怎能委屈公主,还望皇上恕臣不能从命。”

关岳一席意外之外的回答,以致朝野之上,一片哗然。

皇上的表情甚是惊讶,指着关岳家乡地方上的官员,说道:“你告诉朕,关卿家刚才所言是否属实,他乡下是否真已有了妻子?”

此官弓着腰走到殿前,说道:“据微臣所知,关大人乡下确有一与他自小一起长大的女子,但二人并未成婚,也未曾听言二人有婚约。可见关大人是有意欺骗皇上。”

皇上若有所思,言道:“那依你所见,关卿家与公主的婚事该如何?”

思索片刻,此官答道:“回皇上,关大人身为当朝状元,与公主成婚乃是理所当然之事,我朝老祖宗传下来的规律岂容轻易改变。微臣认为,纵使关大人与乡下女子早有婚约,但如今关大人与当初的身份大不相同,又怎可与一个身份卑微的民间女子成婚,这岂不让天下百姓耻笑。试问公主颜面何在?皇上颜面何在啊?”

“微臣愚见,还望皇上定夺。”

皇上正了正身子,对着依然跪地的关岳说道:“关卿家,朕且不追究你欺君之罪,你起来吧。你与公主的婚事朕不容你再推脱,就此决定,择日成婚。至于你乡下的那位女子,朕予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回乡将该女子安善妥当,了却你的牵挂,以后便不准再有任何瓜葛。你明白么?”

关岳依然跪地不起,他的内心凌乱万分,难以取舍。若退,则将负于雨兰,他必定会终身受尽内心的折磨,日后亦无颜面见九泉下的奶奶。若进,则将负于皇上,纵然能逃过死劫,他满怀的壮志必将就此做罢,潦潦此生。

关岳,他并非贪图权贵之人,只是此刻,忠为何意,他难思得其解。

思想的反复斗争之后,他最终决定,忠于自己。

关岳深吸了口大殿之上已被凝固的寒气,语气坚定的说道:“若皇上执意如此,微臣便不再不多言。关岳向来严于律己,参悟为官之道,以忠义为铭,报效国家。只是,若不能忠于挚爱,又何以忠于天下?望皇上恩准,容关岳辞官,归隐山林。”

关岳脱下自己的顶戴,缓缓放于地上。

朝上,肃然静寂。百官惊诧,哑口难言。

顿时间,皇上满面怒颜,吼道:“关岳,你,你好大的胆子。好,你想归隐山林是吧,那朕成全你。来人呐,脱去关岳的官袍,逐出皇宫。若此人再踏进皇宫半步,格杀勿论。退朝……”

皇上愤然离去,留得满朝未来的及言出口的劝阻,与惋惜。

夜半,清风摆度,缭绕心田,思念成霜,落满一地。

挑灯,雨兰深夜难眠。

平稳的敲门声,亲切的叫喊声,开门后那张渴望见到的脸,所有的思绪,瞬时间化为两行热泪,融了一地寒霜。

皎月下,雪人为媒,天地为证,关岳和雨兰,在此结为夫妇,从此天涯,生死相依,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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