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泪眼中
我没有看到你转身
只看见你远去的背影
潇洒！
是我此时唯一想到的两个字」
段伶凝写完这几句文字后，放下笔，内心涌出一股酸楚，两行清泪一涌而出。
「嘣！」外面一个沉闷的响声，似乎是有什么实心体高高摔下。
「有人跳楼了！」几乎与此同时，窗外有人惊叫，如同一枚炸弹在此时引爆！随之，外面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起，门口陆续有人拖着鞋快速经过。
段伶凝抹了一下眼泪，也迅速起身，拉开了这间小干部房的门。两个还卷着袖子，穿着拖鞋的女工正从门口过，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奔向楼梯口。段伶凝探出头看了看走廊上许多人正在向下涌。她也赶紧换了双鞋，拿了钥匙带上门紧跟着她们往楼梯口方向去。
外面，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但整个工厂到处已经上了灯。走廊上、楼梯转角平时亮亮的日光灯今天似乎有些暗。但段伶凝没有注意这么多，只是随着人流往下走，她已经算是排在最后面的了。
刚下到楼梯口，她看见就在饭堂门口的地方围了很多人。还有一些女孩子三三两两地远远站着，她们偎依在一块儿，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坏了。楼梯的转角放着一些装着衣服、毛巾、洗发水、沐浴露等的桶。还有一些人正陆陆续续的从后面公共冲凉房过来。他们有的把自己的桶随意地往一边一放后，就向人群围了过去，也有的人直接提着桶就围了过去。段伶凝也围了上去，可是视线被前面的几层人严严实实挡住，什么也看不到。
「洋洋！洋洋！你醒醒呀！洋洋！」一个女孩操着SC口音哭叫着，声音从人群中间传来。
这个声音段伶凝感觉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赶快送医院吧！」有人提议。
「已经叫救护车了。」两个男子几乎异口同声。
「耳朵好像也出血了！」有人惊叫。
「先别动，等救护车来吧！」
「为什么想不开呀！」
「真是的，年纪轻轻的。」
「可惜了！」
周围的人议论开了。
「大家别围这么紧！王经理马上就过来了！」是公司总务课长林丽娟。她站在段伶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并不走近。
人群顿时没有了议论声，但大家只是看了她一眼，身体却还立在原位。
「洋洋，你咋这么傻啥？」
「你说你没事儿，我还以为你想开了，我才去冲凉，还不到20分钟。。。呜呜」
「我咋儿跟你妈说呀？」
「呜呜。。。」
还是那个SC口音的女孩。
「我们还坐那儿在聊天，只看到她快步从我们身边经过，还以为。。。还以为她下楼去的呢！」
「是啊，想都没想就直接跳了。」
「真是太吓人了！」
声音来源于段伶凝身边的两个女孩子，说话的声音明显在颤抖。两个女孩大约都只十六七岁，她们紧紧地挽着在一起，其中一个还不停的用手轻拍着胸口，看样子是吓坏了。
「王经理来了！」有人说，人群不自觉地在对着王经理来的方向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叫救护车没？」快步走来的王经理边走边问，他操着隆重的台湾口音。
「叫了。」有人回答。
「那怎么还没来？！」还是以往那种严励的口吻。
「。。。」
没人应声。
「林丽娟，催一下！」又是一个命令。
「哦。」有人在王经理身后应了一声，是林丽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绕了半圈，跑到了王经理的身后。
随后，她拿出了电话。而在此时救护车的声音也由远及近。
「可能没救了，五层楼这么高，又是水泥地面。」
「是啊。。。」
段伶凝身边两个男孩子小声耳语。
大约两分钟后，救护车在公司的保安带领下开到了现场。围观的人迅速让开去，一个男医生先下来，接着两个护士拉着床也下了车。段伶凝从人缝里看到了这个叫洋洋的女孩的一条腿了。医生快步走到她跟前蹲下来扮开她的眼睛，用小手电筒照了照，然后缓缓地站起来说：
「瞳孔放大，没有救了。。。」
「呀！」女孩子们惊叫着，逃开去。连那些平时胆大的男孩子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紧围的人群一下子散开来。
「啊！」与此同时段伶凝捂着嘴轻叫道，她也往后退了好多步，快退到楼梯口了。
「伶凝！」一个女孩的声音从楼梯口方向传来。
「钟楠！你才来？」段伶凝扭过头看到钟楠，她用一个大发夹夹着乱乱的头发。
「刚才在后面冲凉，才开始冲就听到外面的叫声了。宿舍的人都跑出来了，我一个人在冲凉房还有点害怕。」钟楠边走向段伶凝边说「匆匆冲完刚穿好衣服听到救护车来了，现在怎么样？」
「医生说瞳孔放大。。。」段伶凝没有说下去。
「哇！」钟楠低叫一声后赶紧用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即紧紧地挽住了段伶凝。
「送太平间吧。林丽娟你跟我一起去医院和派出所办手续，那个。。。」大约一分钟后，王经理的声音传过来，他的手指向离尸体最近的那个在哭泣的女孩，「你也一起来。」
「王海英，你也一起。」此时已经跑到人群外围的林丽娟看了看王经理手指的人补充说。
「还要不要其它证人？」林丽娟慢慢地走到王经理身后大约两三步远的样子，不再靠近。
「最好带上两个。」王经理说。
「刚才有谁在楼顶上看着她跳的？」林丽娟高声问，除了一贯的工作口吻外听不出有什么感情。
「。。。」
一下子，没有吭声的了。
「刚才她跳时，谁还在楼顶上？」林丽娟再问。
还是没有回答。
段伶凝用眼睛找了找刚才站在她身边的女孩子，此刻她们两个还是紧紧地挽在一起，就站在段伶凝身后不远处。她们两个低着头四处偷瞄，见没有人应声。她们俩相互轻推了两下后，一起小声说「我们。。。我们看到了。」
于是人群又为她们两个让开了一条路。这下段伶凝和钟楠前边再也没有人挡着了。她们看到前面直挺挺躺着的尸体，尸体头下还有一滩黑糊糊—那是血！
一个年轻美丽的生命就这样殒落在了她们面前。
段伶凝和钟楠相互搂得更紧了。两个人都在颤抖，并不自觉的闪了闪，想闪到看不到她的地方去。
「段伶凝，是你们看到她跳下来的吗？」王经理看到了她们两个，却没有注意躲在她们身后的两个女孩。
「不！不是我们！」钟楠赶紧回答。
「不是我们。」段伶凝也随后回答，回答的同时并再往旁边让了让，让两个紧缩在一起的女孩现身。
「你们，跟我一起去派出所作证！」王经理有些懊恼，语气加重，转头指着身边几个男孩子说，「你们帮忙把她搬上车子。」
三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相互看了一眼，走过去帮忙。两个小女孩也慢慢地往林丽娟所在的方向移。
但活人变成尸体后沉了很多，三个男孩子搬了一次却没能将她放上车。段伶凝看到她的一只胳膊垂了下来。见状，又有几个男孩子上去帮忙。
段伶凝和钟楠就这样看着他们把这个叫洋洋的女孩放上小车，再塞进救护车，然后离去。人群在救护车离去后，慢慢散去。他们边走边讨论着。
「肯定是失恋了想不开！」几个男孩子从段伶凝身边经过时，一个男孩子这么说。
「我们也上去吧。」钟楠说。
见段伶凝没反应，扭过头看她，发现她还盯着救护车走的方向，脸上竟有眼泪！
「你怎么啦？」钟楠忙问，并伸出手帮她擦了擦。
「我是觉得她不值得。」段伶凝没头没脑地说。
「你说什么？你认识她？」钟楠有些惊讶。
「不认识，但我觉得她也是因为失恋了。」段伶凝说，「前天晚上我们在楼顶上坐的时候，那个哭的撕心裂肺的女孩肯定是她。」
「当时有个操SC口音的女孩安慰她说‘他不值得你这样伤心’。。。」段伶凝没有让钟楠接话继续说「刚才在她身边哭的女孩也是SC口音。」
从她们身边路过的人投来几分异样的眼神。
钟楠见状，忙拽着段伶凝说「别想那么多了，我们上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