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柏瑞杰对妻子的异常行为还不以为然,后来渐渐产生了疑惑。在一次夫妻生活中,柏绿筱借势把两人的位置调换,居高临下把他送上了快乐的云端。他还发现她的笑声夹杂污浊,表情隐藏秽慝。更奇怪的是很多时候她全然不知道晚上发生过的事。他隐约觉得妻子有双重人格。
柏瑞杰不作猜测,直接向那个一本正经的柏绿筱询问原因。柏绿筱支支吾吾的,想搪塞过去,说:“可能最近记性不好。”
柏瑞杰生气了,他说:“既然记性那么差,干脆用那个机器把你的所有记忆都洗掉吧。”柏绿筱只好把在衣帽间听到的声音,看到的现象和盘托出,但隐瞒了玩游戏这一件事。柏瑞杰要求她召唤“姐姐”出来。她就像往常一样,看着大镜子,闭上眼睛。可当她睁开眼睛时,并没有发生变化,自己还是自己。如是者多次均不成功。柏瑞杰在衣帽间门口看着这一切,然后来到妻子面前,冷冷的问:“你DID,是不是为了逃避我?”
“什么是DID?”柏绿筱一片茫然。
“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就是多重人格障碍,是心理疾病的一种。多重人格具有超过一个的人格存在,就好像‘在一个身体里住着好几个灵魂’。这个病大多数是由情感创伤引发的。”
柏绿筱低下了头,无从辩驳,因为她的初衷就是逃避。
“你就一直呆在这里吧,不把‘姐姐’叫出来就别吃饭了。”
柏瑞杰分析了她的情况,据她所说,听到“姐姐”在大镜子里说话,或者在房间听到衣帽间里“姐姐”叫她进去。这个现象又跟多重人格障碍症状有区别,因为多重人格障碍患者听到的声音来源于自己头脑里,是自己跟自己对话。下一步怎么做得等另一个人格出来后再说。
就这样,柏绿筱被关在衣帽间里,不停的找“姐姐”出来。柏瑞杰也不上班,吃饭时把两人的饭菜端到房间里一个人吃光,想到妻子竟然如此骗自己,就狠了心用“饿其体肤”来惩罚她,却从来不检讨自己的错。
柏绿筱两天没有吃没有喝,头晕目眩,四肢无力,看着这个偌大的衣帽间不禁苦笑。衣帽间本是生活质量不断提高的见证,可是她却在这里连人最基本的需求都得不到!柏绿筱决定反抗。尽管她这样出去,家里肯定会炸开了锅,但无原则的忍让只会令丈夫越来越恣意妄为,得让父母治理一下他。
她把衣帽间的灯都关了,然后敲了敲门。柏瑞杰打开门,她就躲在门后,趁他进来的一瞬间,她用尽力气把他往前推,然后跑出衣帽间,拼命往房间门口跑。柏瑞杰是练过武的人,怎会斗不过一个饿了这么长时间的弱女子呢?他飞快追了上去,一把抱住柏绿筱。柏绿筱一边挣扎一边扯尽嗓门大喊:“妈妈,救我……”柏瑞杰捂住了她的嘴巴。恰巧王致妍就在二楼,隐隐约约听到房间里柏绿筱在叫自己。儿子也太不像话了,她两天没有见到柏绿筱,就打算进去探望。柏瑞杰听到敲门声,情急之下竟用劈掌击打柏绿筱颈部动脉窦位置,使其晕倒。他把她抱上床,盖好被子,才去开门,假装刚睡醒的模样问母亲什么事情。
王致妍说听到媳妇叫她,柏瑞杰认为母亲听错了,柏绿筱正在熟睡。她来到床边,看见双眼紧闭的柏绿筱,面无血色,双唇煞白,心疼不已,正欲详细询问,儿子却用撒娇般的口吻谎称:“我很困啊,明天再说不行吗?”母亲只好离开房间了。
柏绿筱慢慢苏醒,原来灵动的眼眸此刻却黯淡无光,空洞的眼睛看着虚无,仿佛失去了灵魂。回想起丈夫如此狠心打她,渐渐的,眼睛流出丝丝晶莹的泪珠。“妹妹,别哭了,来姐姐这里吧,我会保护你的。”柏绿筱清晰的听到衣帽间里“姐姐”在呼唤她。她吃力的下了床,踉踉跄跄的走进衣帽间。柏瑞杰也跟着进来,看到这样的情形。
“哼哼……”柏绿筱在冷笑,“一个大男人难道就只懂打女人,欺负弱小的吗?”
“你是谁?”
“被夫君虐待的可怜女人啊!连饭也不给吃,仿佛回到了旧社会。”她毫不留情的讽刺他。
“你到底想怎样?”
“玩够了,我想回家。”
“你家在哪里?”柏瑞杰试图跟着这个人格的思路查探究竟,却万万没想到以下的回答竟然彻底推翻了柏绿筱是患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这种心理疾病的结论。
柏绿筱把关键字一个又一个慢慢的吐出。关键字一个一个的打在柏瑞杰的耳朵里,令其好像听到世界上最恐怖的故事一样,惊恐万分。这几个关键字分别是:“导师、禁闭、AI-Box、境、黄金千足虫、527+。”
“你……你……你……”柏瑞杰已然被吓得思路不通、语言混乱,“怎会……怎会这样……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良久,柏瑞杰才定下心神,思考接下来应该做什么。那晚,他带着这个如同鬼魅般的妻子连夜离家出走。
在一个安静的公寓里,女人被绑在一张椅子上,男人给她喂饭。女人吃一口就向男人抛一次媚眼,男人却只顾喂饭,看也不看她一眼。渐渐,女人不耐烦了,喊着要男人松绑。男人除了方便她如厕才松绑外,其它时间都将她捆绑着,吃饭绑在椅子上,睡觉绑在床上。接下来的两天多时间里,任凭女人怎么哄、怎么骂,男人就是不肯让步。不过,男人在女人的吵闹声中开始反省自己了。
虽然柏绿筱不解风情,但她拥有完美的身体。它令他因一直虚度光阴而感到羞耻,令他因欲望得不到宣泄而感到愤懑,令他誓言要回补逝去的青春,令他保持亢奋而无心工作,令他为满足一己私欲而不惜伤害贤惠的妻子。大男人主义也来掺和,令他用极不人道的手段对付她,令他出手打她。
柏瑞杰分析了之前她出现过的情形,估计这种状态不会保持太长时间。果然,还没到第三天,“姐姐”表现出无可抗拒的困倦,连说话也失去了条理,最终陷入沉睡中。又过了近半天时间,柏绿筱醒来了。柏瑞杰抚摸着她的脖子说:“上次打你了,对不起!还疼吗?”
柏绿筱摇了摇头,看了看四周,问:“这是哪里呢?”
“是一所公寓。”
她低下头,看见双手手腕的勒痕,又问:“我的手怎么了?”
“你对看镜子,闭眼后发生的事,真的一点都没印象吗?”
“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柏绿筱想了想补充说:“不过有时候她会叫我闭眼意会,我就知道之前的事了,或者她教我怎么做,我也是闭眼意会,然后就领会她的意思了。”尽管她明白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事态严重,但她仍坚持不告知关于女医生和游戏的事。最大的原因是她知道确实是自己做错了,闯了大祸。
“你对她一无所知,可是她对你却了如指掌。你的另一个人格很危险,她企图伤害你的身体,所以我绑住你的双手。”柏瑞杰还不打算把真相告诉妻子,所以继续用心理疾病来掩饰。他握着妻子的双手,“让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
柏绿筱见丈夫变得如此温柔,又向自己认错,终于忍不住了,扑倒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柏瑞杰安抚她的情绪后,叮嘱她说:“你暂时不要照镜子,无论她说什么,你也不要回应。”
柏绿筱应允了。
接下来几天里,柏瑞杰陪着妻子呆在公寓里,寸步不离。为了不让“她”知道,他趁着妻子睡觉的时候,用自己的手提电脑编写程序。
柏绿筱在阳台往下望。花园里,一位母亲在和婴儿车里的孩子欢快的玩耍。她叹了叹气,回到房间,找了纸和笔,画了爸爸、妈妈、丈夫、妻子和两个孩子三代共六个人,又叹了一口气,问丈夫:“你还记得在别墅给我讲的那个种花女孩去平原找家的故事吗?”
“记得。怎么了?”
“我想她离家越来越远了,好像找不着了。”柏绿筱不禁潸然泪下。
这几天里,王致妍天天打电话问两人什么时候回家,因为儿子谎称和媳妇去疗养院休养。柏瑞杰见妻子念家,又观察过,“姐姐”没有发作,于是就说:“我们明天就回去。”
第二天,两人来到停车场。柏瑞杰为妻子打开车门,可是她却看着地上入了神。他问:“你在看什么呢?”
“这只小狗是不是没有家呢?独个儿躲在这里,怪可怜的。”
柏瑞杰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心好像突然被重物撞击一样,然后快速跳动。地上哪有小狗,她看见的分明是一块石头。不过他很快定下神来,为了不让她受惊,就轻描淡写的说:“哦,那是看停车场的大叔养的小狗。你可别去碰它,否则人家以为你想偷狗呢!时候不早了,妈妈说等我们回去一起吃晚饭的啊!”
两人回到家后,自然少不了家人的关心。柏绿筱坚信虽然自己受了很多苦,但父母的爱护有加,夫复何求呢?
一家子还可以乐也融融的生活的这一天,是5月30日。
晚上,夫妇两人搬到客房睡。柏绿筱把自己画的全家福放在床头的抽屉里,然后睡觉了。半夜,她被声音惊醒,睁眼一看,发现床边竟然站着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黑衣人想开床头柜的抽屉,可是他用力的方向很奇怪,向上提,又向下拉。这样当然无法打开抽屉,只会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另一个黑衣人见状,就用手轻轻的把抽屉往外拉,从里面拿出柏绿筱画的全家福,看了一下,然后折叠起来,放在胸前的衣服里。柏绿筱看见他们第一时间是喊人来,可是她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身体也动弹不得,只有头还可以动。柏瑞杰就睡在旁边,一动不动。
两个黑衣人抬起柏绿筱,离开客房,走上二楼,进入夫妇俩原来住的卧室,来到衣帽间。柏绿筱连忙闭上眼睛。两个黑衣人一人一边架着她站在大镜子前。她听到“姐姐”的声音:“妹妹,几天没见,想念姐姐吗?”
柏绿筱记得丈夫叫她无论如何不要回应,所以她不睁眼,也不说话。
“姐姐”继续说:“你真的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柏绿筱还是不理睬。
“我有两个孩子,也是你的孩子,难道你不想看一下吗?”
两个婴儿的哭声传进她的耳朵里。她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睁开了眼睛。
镜子里,“姐姐”左手抱着一个在襁褓里的婴儿,右手也抱着一个在襁褓里的婴儿。两个婴儿就像花朵新长出来的两片嫩叶。“姐姐”——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向柏绿筱展露诡异的笑容,如绽放的罂粟花一样,美丽而邪恶。“你好啊,我亲爱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