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乔把粥煮在锅里时,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灰扑扑的灶台下,她虚着眼逆着光看过去,不止姐夫一个人。
“乔儿,去倒些水来。”姐夫望了她一眼,埋着头把身后的两个人引到矮小的木桌木凳旁。
君乔有些惊讶,毕竟从姐姐走了以后,这个破败的房子就不再有任何访客。她想从姐夫的表情中观察出什么,比如这两人是敌是友?他们的来访会带来什么?可是姐夫一直埋着头往前走,就像平日里他埋着头在田里犁地,在池塘边给她抓小鱼小虾。什么也看不出来,姐夫的神情像屋后的那口古井,盯着看上半天也不见有一丝波澜。
姐姐走后就一直这样。
她又转眼看着进门的两个陌生男子。高大健硕,都裹了身黑沉沉的袍子,袍子的一角绣了些流云。姐夫在他们的前面,显得瘦弱不堪。其实姐夫很魁梧,只是老是弯着身子劳作,背有些驼。
其中一个男子发现君乔打量的目光,一记眼刀霎时飞来,但君乔也就心里惊了惊,还是把双滴溜溜转的眼睛盯着她看。她不知道这样是不礼貌的。没人教过她。
她直盯到眼睛疼才转身想起倒水,这时姐夫已经躬着身子在低矮的木凳上坐下,两个陌生男人却没动,挺拔地,站得直直的,黑漆漆的衣服把木桌围着。君乔附身放下水杯,觉得呼吸的空气都是黑色的,低沉压抑。
“乔儿,你出去会儿。姐夫这里有些事。”姐夫说着,一仰头喝尽了杯里的水,君乔看着,忽然有种壮士一去不返的悲烈。
她无可奈何地抽了抽鼻子,掩门出去。
还是四月的天气,温暖干爽的天气,神魔之井不可多得的春天。
屋里的灰调子和外面的明朗完全是两个世界。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要呆在屋子里,大多数时间君乔都在外边,尤其喜欢把大把的时光耗在溪边。家务事做完,她会找块大青石,慵懒地躺着睡一下午,睡到天荒地老。
可是现在她睡不着了。她用手枕着头,躺在石头上跷二郎腿,眼睛直勾勾盯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看。天蓝得精湛,没有一丝云彩。
偶尔“呼啦”一声从旁边的树丛里窜出一只麻雀来,直窜到天上去。看鸟飞也是种乐趣,君乔不会飞,她只是只小狐狸。她常常望着这些鸟飞很高很远。她知道它们会飞出雷雷山,会飞到姐姐说的那个世界。
譬如上个月,有只青鸟从姐姐的世界飞来,带来了一个消息。
姐姐要接自己去她那个世界。
她偶然和住在山腰的平里讲过。平里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快十岁了。她和她的哥哥伟里是君乔唯一的伙伴,不过他们大部分时间在帮着父母做农活。君乔不用,君乔有姐夫,她只用做好日常杂务就来这儿找块石头跷二郎腿。
这座山实在太荒凉了些。
平里当时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到淇澳宫里住!”
“是啊。可是我想不到和在这儿住有什么不一样。我更愿意和姐夫一起生活。”君乔淡淡地说着。
“当然不一样!怎么能一样呢!”平里的下巴还没捡回来。“你会有户籍!你不再是流民!你不用再犁地,洗衣砍柴!最重要的是,你可以修炼了!“
君乔还是想不通有这些和没有这些有什么不一样。她只想安安静静地活着,热了就在溪水里泡着,冷了就变成狐狸回屋蜷着睡。天荒了,地老了,肚子饿了,她还有姐夫。
她回去就和姐夫说了一个“不“,姐夫愣了愣,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招呼她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