婪是知道铭的,之所以有“你是夏族少年”这一问,是因为之前没有和铭打过交道,随意的口语问话而已。婪也知道铭在夏族少年中的地位,是领军一级的人物,所以尽管铭还年少,但没有怠慢他的意思。只是,作为一名夏族少年,铭获得一位蓝眸族少女的芳心,让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婪已决定随第二批蓝眸族勇士队远赴夏族,他相信这个人类种族的智慧,他觉得有许多疑问和谜团,需要这个人类种族的智者帮助释疑。那么,在这之前——婪看着铭——最好对夏族先有一个比较深入的了解。
“你怎么会喜欢上一个蓝眸族的女孩子呢?”婪问道。语气里没有责备,是完全的奇怪。
铭还不及回答,骆已经抢先说到:“是我们相互喜欢!你也看到了,我们有着同样的黑眼睛黑头发。”
婪的表情有些戏谑,是长辈对晚辈那种的,略有慈祥蕴含其内:“那又怎样?毕竟改变不了你是蓝眸族,他是夏族的事实。”
骆并不认得婪,更不知道他是堂堂的蓝眸族三长老。她反问:“那又怎样?”
“哦,哦。”婪略显尴尬。“你还年少,或许不知道我们蓝眸族女人的一些事情。”
铭明白过来。三长老婪指的是:蓝眸族的女人和其他人类种族通婚没有生育。可是,那又怎样?他和骆都不介意此事,这根本对自己和骆的结合形不成阻碍。
三长老婪带着自己的人走了。铭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后收回眼光时,发现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站在十几米外的不远处。
笳英姿勃发,和刚才已判若两人。不只是铭,骆也看得呆了。毕竟骆初见到笳的时候,他已经是萎靡不振,一副落魄的样子。
笳走过来,似乎和数刻之前的自己没有必然的联系。笳说:“你应该去穹峰。”
铭知道笳的意思,说:“那是你们蓝眸族的神山。”
笳微微一笑,看着骆说:“多么奇妙的事情?你能感应到骆,而我能感应到筇。”他转向铭:“你既然选择了骆,就已经选择了蓝眸族。”
笳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想:骆怎么会是黑眼睛呢?她还算是蓝眸族人吗?所谓蓝眸族人,首要标识就是“蓝眸”。可骆确实是从梦幻之门里面走出来的,而且是和駰牵着手;而梦幻之门里面走出来的,只能是蓝眸族少女。
铭的眉头皱起,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已经算作了你们蓝眸族人?”
笳说:“我只是向你说明,蓝眸族的大神再也不会排斥你。”
铭拉起骆的手说:“我们走!”
骆看着铭,满眼的柔顺,因为她明白铭的决定。
夏族是一个以“种植为主,养殖为辅”作为生存食物来源的人类种族,狩猎并不是他们的特长,和狩猎相关的知识、经验及能力,远远差于蓝眸族人。
铭明白笳的意思,他没有回住所,没有准备物品,没有计划和方案,拉着骆的手,直奔穹峰。
是的,铭带着骆,要攀登穹峰。
骆被铭拽的脚底生风,从来藐视速度的她在停下时,有些震惊:自己没有气喘吁吁,铭更是神闲气定。她看向铭的时候,铭正在仰望穹峰。此刻,他们已经站在穹峰山脚下。
很长的一段时间过去了,这是骆的感觉。铭终于从穹峰收回目光。
铭看着骆,说:“我知道喀要攀登穹峰,他做了充分的准备。竻和筇去攀登穹峰,我之后才知道,想必他们也做了充分的准备。现在我们也要攀登,却什么准备也没做。你怕不怕?”
骆看着铭的眸子很纯净:“有你在我身边,我为什么要害怕?”
铭把骆拥在怀里,说不出话,只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良久,铭松开骆,再次看向穹峰,说:“我们走吧!”
其实,瞬间中的瞬间,铭的脑海里已经翻了无数的浪花。
作为一个英雄少年,铭无所畏惧。然而夏族人并不像蓝眸族人那样善于攀爬翻越,而夏族文化传承又告诫人们:处事要三思而行,不要轻易涉险。如果是自己一人,铭义无反顾。但现在是带着骆,他不得不慎重。他知道笳鼓动自己攀登穹峰,正是因为骆对駰有感应。他认为笳自己之所以不去,是因为别人都是成双成对,他孤单一人,颜面无光。其实,令所有人想象不到的是,笳完完全全是害怕面对駰,他还没有从心结中解脱开来。
铭问道:“还是感应不到駰吗?”
骆摇摇头。
铭仰头看看高耸入云端的穹峰,说道:“我们走吧。”
突然,仿佛从天而降,一个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铭大大地吃惊了,因为他认出,站在他们面前的是蓝眸族的神师荒。
荒站在十几步外的路中间。因为是山路,很狭窄,因此荒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挡住他们的去路。
铭在心里打个问号:为什么?难道因为是他们蓝眸族的神山,要阻止我这个外族人攀登?不过,自己的意图他怎么会知道呢?最大的可能是自己要到穹峰的那一边,向南方去呢。不过,荒可是个他惹不起的人物,那是整个蓝眸族人的神师啊!
铭和荒对视着,揣摩着他的意思。
荒不说话,静默地看着铭,甚至都没有往铭身边的骆的身上倾洒一点眸光。
这样过了多长时间?反正铭觉得天上的双日都移动了很大的一段距离。
骆并不认得神师荒。铭沉默不语,她也就在铭的身边静静地呆着,她只是觉得对面的那个瘦老头很怪异。
神师荒终于动了,他向着铭和骆走过来。
铭竟然有点紧张,不知他要干什么?
荒在铭的面前站住了。他的手伸向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块叠着的古旧兽皮一般的东西,向铭递过来。
铭略一犹豫,伸手接过。
荒随即走了,朝着铭和骆身后的路,也就是他们的来路走了。自始至终,他,或者说他们,没有说一句话。
铭没有回身去看荒,而是打开了荒给他的东西。
这确实是一块兽皮,古旧的兽皮,很大,必须放地上展开才能看过来。铭看到兽皮上画了一些图案,他认出,这是一幅地图。他抬头望望眼前的高山,忽然明白过来,这是穹峰的地图。
铭震惊了,急忙回身看去:荒早已不见了身影。
怎么回事?蓝眸族的神师荒,为什么要送给我穹峰的地图?等等,等等——
铭忽然觉得脑筋转不过弯来了:他知道我们要攀登穹峰吗?他怎么会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是笳告诉的他?这也太神奇离谱了吧?
铭还在兀自乱想着的时候,荒已经回到了笔。此刻,他正站在笔的顶端,看着穹峰山脚蝼蚁一般大小的铭和骆。他自语道:“还没有出发?”他仰望穹峰:“可是,我什么会有送给他兽皮地图的冲动?是因为我隐隐产生的、他可能和喀还有竻有什么重要关联的微弱感觉吗?”
神师荒忽略了一点,蓝眸族和夏族的文化是有差异的,而且差异很大。
铭不是居住在塬的蓝眸族少年。塬的蓝眸族少年,不夸张地说,在初始的阶段,闭着眼往穹峰上爬,三两天内不会迷路。铭是从南方万里之外来的,而且是夏族人,穹峰对他完全是陌生的,一草一木,一岩一溪,都生疏的很。既然有兽皮地图了,当然先要研究一番,然后有备而动。好在铭对地图熟悉得很,一看就能明白。铭惊讶了,这完全就是一幅登山图,线路及路途所遇、参照物等标记得明明白白。
铭对骆说:“按地图标示,想要登顶,必须翻越到穹峰的南麓。”他长舒了一口气:“如果没有神师荒的地图,我们恐怕这一辈子也登不上穹峰的顶巅了,甚至有可能永远留在穹峰的某处。”他又向身后望去,自语道:“可是,他为什么要送给我兽皮地图呢?这张兽皮地图看样子十分古老,是什么时间,又是谁绘制的呢?”
铭带着骆走了。他们根据地图的标示,首先要翻越到穹峰的南麓。奇怪的是,他们走的地方根本不叫路,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路,根本看不到人践踏过或遗留的其它什么痕迹。这一点,铭可以轻易地辨别出来。不过,他们途经的每一处都很容易攀越。
也就是大约这个时间,蓝眸族族长蓬知道了,夏族的少年铭带着自己的情人骆进入了穹峰,要攀登峰顶寻找喀、竻、筇等人。
蓬即刻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