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节曾经的长老家族
塬南广场上的速掘仓鼹的尸体堆成了一堵有半人高、几米宽、近千米长的墙,四下散落的尸体也成堆成片,无以数计。疲惫的人们散座在广场的空隙间休息。一些体力尚好的人,开始收集速掘仓鼹,回去剥皮清理,大多数的人会用来腌制肉脯。或晒制肉干。
贶望着速掘仓鼹的成千万、亿计的尸体,心有余悸地说:“这还只是鼹鼠潮的一部分?”
一旁的婪答道:“连整个鼹鼠潮的十分之一都没有。不过,鼹鼠潮并没有你现在见到的这么可怕。往年它们都是从塬南的谷地经过,有时甚至鼹鼠潮都发生完了,我们还不知道。”
芾在组织人清理茅菒酒坛上的速掘仓鼹的尸体。
蓬走过来对婪说:“让人们尽快把酒领走。”
贶看着随蓬一起走来的喀,靠近前问:“你就是大神‘梅西耶’之子,族长继承人喀?”
喀回答:“是的,我是大神‘梅西耶’之子。不过,我还不是真正的族长继承人,因为已经有人向我提出了挑战。”
贶说:“噢。是大长老妄家族里的人向你提出的挑战吧?”
喀疑惑地问:“你知道是大长老妄的嫡孙竻向我提出的挑战?”
贶笑笑说:“具体是大长老家族的谁向你挑战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次的族长继承人应该从大长老家族出。”
喀问:“为什么你会知道?”
贶顿了顿,说道:“因为我们曾经是整个蓝眸族的长老家族,只是在无数年前没落了。我们知道族长继承人的轮换顺序。”
喀不解地问:“为什么会没落呢?”
贶说:“很久以前天灾毁灭了我们家族的领地及领地上的人。灾难过后,那里已经不适合居住,不得已,劫后余生的极少数族人向北迁移,到了墒地。”
喀问:“墒不是很荒凉险恶吗?”
贶说:“但是茅菒却是个富足的地方。”
喀说:“给我讲讲墒地的情况吧,总感觉那个地方神秘而好奇。”
贶说:“不知道那个向你提出挑战的大长老的嫡孙竻是个怎样的人物?但你将来肯定是个大英雄。我不相信那个叫竻的少年能挑战成功。我感觉的到,即便是我们墒地最优秀的少年,要战胜你也会非常困难。”
喀说:“墒地的少年肯定很厉害,毕竟我们蓝眸族的第一勇士大多来自墒地。”
贶说:“等这里清理完毕,在我们这里吃饭吧,我们有茅菒最好的美酒。”
喀说:“我极少喝酒。”
贶有点惊讶地说:“身为蓝眸族人,不爱喝酒?难道因为是大神之子的缘故吗?”
喀很难回答。
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只好说:“或许是吧。”
塬的人在天黑前把广场清理干净。他们甚至从依傌河运来水冲淡了速掘仓鼹的血,并运来土进行了简单的覆盖,现在已经基本闻不到什么血腥味了。
即便是这样,墒州进献贡品的队伍,还是离开击杀速掘仓鼹的地方,远远地建立了宿营地。他们支起了几十座兽皮帐篷,在帐篷围起的圆圈中间,又燃起几十堆篝火,开始了烧烤。用于烧烤的肉及燃柴,都是他们到铺市街换的。其实,所有来塬进献贡品的队伍,都是这样做的。
怀着对墒的好奇,喀答应了贶的邀请,参加了他们的篝火晚宴。实际上,墒地真正吸引他的是那里为什么会出那么多的勇士?
塬会有许多人来广场点燃篝火。有的烧烤饮酒,开怀畅谈;有的会在家里或别处晚宴,来晚一点,载歌载舞,喜庆欢乐。塬的生活如此,整个蓝眸族人的生活如此。
族长蓬和三长老婪也来了。他们一面吃着烧烤,一面和贶俘虏的斯鲁大陆的威斯顿国的窦玛交谈着。
他们这一圈只有六个人:蓬、婪、喀、贶、窦玛,还有一个墒州的勇士。蓬和婪、窦玛靠近坐着,喀和贶挨在一起,墒州的勇士则单独在一边,中间的篝火堆挺大,因此各自相距较远,有十几米的样子。
贶给每个人斟上酒。轮到喀的时候,喀摇摇头。贶笑着对他说:“错过就真的错过了。你一辈子可能很少有机会能喝到这样的酒。”
那个墒州的勇士,喀刚来的时候,贶就已经给他介绍过了。这个勇士叫芒,虽未参加过塬的蓝眸族大勇士的比试,但却是墒州的第一勇士,言外之意,芒是蓝眸族人大勇士的无冕之王。贶告诉喀,芒有一个儿子叫筇,十分了不得,今年及冠,要来塬参加冠礼,现在应该就在从墒到塬的路上。
“筇”——喀记住了这个名字。
贶很健谈,声情并茂,滔滔不绝地对喀讲自己家族的历史盛衰,讲墒州及茅菒的风情佚事。喀听得心驰欲往,神牵意念。
喀热切向往地说:“不知道冠礼之后的历练会不会到墒地去。”
贶哈哈大笑,说:“墒地的凶险可不是人们能够知晓和想像得到的,那里未知的东西太多。我所说,不及万分之一。我们祖上迁徙到墒有万多年历史,可至今涉足直线距离,四周不过千里。而墒之地,又何其广大?无数年来,我们和其它地方的蓝眸族人往来,都是沿着前人走踏出来的老路线,一旦想另觅新途,那就可能意味着有去无返。”
喀说:“会有那么凶险吗?”
贶说:“险恶无处不在,一不小心就会踏入陷阱,牺牲掉生命。”
“譬如我们高原边缘西北山脚的丛林里,就生长着一种叫滑鳞蛇藤的植物,树皮像剧毒的滑鳞蛇,不过拇指粗细,藤蔓伸延数十米;枝蔓上叶子不多,长年开着五彩斑斓的阔口花,蕊的根部浸满花蜜,散发着类似我们烤肉的香味,吸引一些过路的动物;而人或动物一旦触及,其枝蔓会像鞭子一样抡起,进行缠绕;并且倾刻间,其它枝蔓都会靠拢过来缠绕猎物,直至猎物窒息死亡,再慢慢将其消化。”
“滑鳞蛇藤在我们西北方向的山里很多,隐匿于树木草丛间不易被发现。我们在那里行走,手里都握有利刃,并高度警惕,一旦被袭,挥刀即斩,稍微犹豫被缠住,尤其是被缠住双臂,那只有等死了。”
“所以,我们宁肯遇见剧毒的一咬致命的滑鳞蛇,也不愿意碰到滑鳞蛇藤。”
“西北方向来的不熟悉当地情况的人,很多就是这样稀里糊涂地就丧命了。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滑鳞蛇藤就等于在我们的西北方向设立一道无形的防线,护卫着茅菒。”
喀听得浑身冷汗涔涔。
贶继续说道:“这样的危险的动物植物在整个墒州多了去了,但相比较起墒地的跌宕起伏的凶险地形和变化万端的恶劣气候,危险程度又要差得远了。自古以来,我们到塬只能向东走到依傌河畔,然后沿河向南两万余里,走出墒州地界,转入向西向南,翻山越谷,择路而行。向东向南绕出墒界之前,其它都是绝路。”
喀问:“难道就真的没有人从塬向北到墒,或者从墒向南到塬这样大约直向地穿越过?”
贶说:“有这样做的,但都走了大半,而且极少活下来。他们都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最后折向依傌河畔,然后返回了。”
喀问:“为什么不继续前行到达目的地呢?”
贶说:“人,剩下的人不足以相互配合,以应付各类发生的情况。继续前行只有一个结果:全军覆没。”
喀难以置信。
他问:“那么,需要多少人才能达到你所说的足以应付各类情况呢?”
贶说:“并不是人多势众,因为会有很多偶然的事情发生,在这之前,谁也不会知道最后的结果。一般说来,只是为了穿越,二百至五百人比较合适。”
喀说:“冠礼之后,我们将有一个十万里历练。我刚才还想,进行一次塬到墒的穿越,你这样一说,就没有什么希望了。因为参加历练的人可能只有几十个人。不过尽管这样,我还是跃跃欲试,向往和期待。”
贶的表情充满对喀的豪气的欣赏。
他朝一旁的一直默默喝酒的芒示意一下,说:“芒是迄今为止从墒的茅菒出发,向南走的最远的人。他的队伍向南走到的地方最后经过计算,距塬不过万余里。那是一个叫作岦的地方,是帕帕山脉的最北端。”
喀问:“他们也是因为剩下的人少不敢前行了吗?”
贶答:“是的。他们当时只剩下五十多人。最后回到茅菒,活着的不足三十人,而他们出发时有二百多人。”
喀问:“他们是为了什么?”
贶答:“探险。你们叫历练,而他们就是为了探险,是想要找到更容易到达塬的最安全易行的路线。”
喀说:“还有五十多人就不敢前行了吗?他们就要接近成功。”
贶说:“伤病。五十个伤病员如何应对各种险恶困苦?”
喀说:“他们向回走不是更加困难吗?”
贶敬仰地说:“芒是个指挥的天才。当时的人能站立起来都很困难,更不用说攀登翻越巍峨的山峰,应付各类的险境,还要和人或者是野兽的各种各类的战斗。”
“芒当时做了一个非常伟大的决定。因为一直向西地势趋向于平缓,行动起来要容易得多,而且他们知道一直向西能到达海洋。因此他们舍南向西,最后到达海洋。他们扎制了木筏,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北,风浪大了就靠岸休息,风和日丽就继续前进,这样受伤的人也能得到最大程度的歇息。最后他们到达墒极北面的北浔,弃筏登岸,最终回到了茅菒。整个探险的旅程,他们大约用了五年多的时间。”
喀赞叹:“真了不起!是我敬佩的大英雄!”
贶笑着说:“让芒给你讲他们的英雄壮举会更加精彩。”
喀用崇敬的语气说:“我去请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