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出大门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没有在外面多待,直接回了学校。
书画大赛的结果,全班已经在网络上得知了。为此,班主任林丽斯还集合班上所有的人,准备好彩带,还写了横幅,只等待着安妮荣耀的归来,为她热烈而庄重的庆祝。
林丽斯的手机发出短暂而清脆的声音,一条短信进来。罗拉发的:已到教学楼外。
她笑眯眯地放下手机,张罗组织着同学们,在走廊排成两队,屏息以待。
安妮说话的声音已经传来,渐渐能看到她的影子,众人小声数着三、二、一。负责喷彩带的人在看到安妮已出现在走廊时,手中的彩带就像花儿一样,漫天飞舞,一个接一个,朝她齐齐绽放。然后紧接着是拿着手花的人边摇边朗声道:“祝贺安妮获得第一,恭喜安妮夺得第一!安妮安妮,安妮最棒!”最后拉开横幅,上面歪扭却不失美丽的贴着六个手写的字:喜迎冠军回归。这六个字,每个字的旁边都画了一些可爱的小画,显得温馨美好,不那么生硬。
安妮感动得又要哭了。
她真脆弱啊。
“谢谢大家,还好我没让大家失望。”
班主任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束花,是安妮喜欢的满天星。她笑得和蔼而温暖:“愿你是那天空中最亮的星,繁密而光亮,让人一抬头就能看见你。”
“谢谢老师。”安妮忍不住地抱了她,然后仰头把眼泪憋回去,只是这次似乎不怎么奏效,她依旧热泪盈眶。于是她极度不自在且别扭地说:“你们是不是厌烦我的笑了,所以就想让我哭啊!”
全班人被她逗得哄笑一堂。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班主任说:“快上课了,都进教室吧。”然而狂欢过后是一地的狼藉。待全班都差不多坐好,她说:“今天下午谁值日啊?现在去打扫一下走廊。”
众人都东看看西看看,葛溪慢慢地非常不情愿地站起来了。而另一个当事人还在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大家都随着葛溪的眼光看去,呃...是我们的冠军啊。
安妮还看着她的奖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然后她转头,看到许硕正一脸看好戏般看着她。正要出声呵斥,却发现大多数人都盯着她,然后她就意识到,今天下午是她值日?
星期一,可不就是她值日吗?
欲哭无泪。一想到外面那一地的碎渣,她就没了心情。安妮挣扎:“今天我是主角耶,还要去扫地?!”
淼淼落井下石:“当然了。我们得一码分一码嘛。难道你要让葛溪一个人扫?”
安妮立马说好,但葛溪肯定不乐意了,她反驳:“想得美。虽然你是冠军,但你别忘了,你也是三班的一份子。”
“就没有人愿意帮我扫吗?”
班主任温婉的接话:“可以找人帮你,但今天是你值日,你也得去。我们的规矩可不能坏。所以快去扫吧,还有几分钟上课,扫完好上课。”
接下来是数学课,安妮突然灵机一动,她笑道:“是不是没扫完就算上课了也要继续扫啊?”
“可以这么说。毕竟这是我们的摊子,我们得收拾好。”
“那行。葛溪,走吧走吧。”
当所有人都对安妮情绪转变太快而没反应过来时,其中有四个明白人。许硕只宠溺地笑着,淼淼无声抽着嘴角,葛溪当然也一起乐呵呵的,只有一个人已经默默地走到教室后面拿了扫把和垃圾铲,淡淡地朝门口走去,边走边说着:“走吧,我帮你们扫。扫完好上课。”
安妮石化了。
葛溪的笑凝固了。
淼淼非常不合时宜地幸灾乐祸地大笑着。
许硕继续看好戏。
安妮不甘愿的走着,说:“不用帮了,我们可以自己……”
罗拉却打断她的话,温和地说:“我还有几本英语习题册……”
葛溪一听,一阵风似的飞到走廊,拿起扫把就开始扫。安妮的反应也是极快的,她立马换了一副面孔,笑嘻嘻的:“我们快点扫吧,扫完好上课。”
这下子,班上的人终于弄明白安妮情绪变化的原因了。众人不客气的,再次哄笑一堂。
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安妮怕写作业啊。
——
日子在安妮和习题册的斗争中一天一天度过。当她终于把罗拉给的三本习题册都做完的时候,已经六月份了。她写完习题册最后一笔时,那种恣意的快感闪过心头,真是太爽了。
就这小样儿还和本大爷斗,现在你败了吧,哼!
看着始作俑者在那边唱着歌,安妮就恨得牙痒痒,要不是她,她也不会这两个月天天晚上都加班写作业,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憔悴样了。可是另一方面又得感谢罗拉,若不是她鞭策她,她的知识也不会中幅度的上升。
对面的葛溪还在写着习题册,看她苦恼的样子安妮就觉得好快乐。哈哈哈。
乐完不忘拉仇恨:“如果我们的是一样的我就可以给你抄了,可惜啊,它们不一样。”
葛溪朝她扔了个枕头:“滚一边儿去。”
“你说滚就滚啊,那多没面子。”
葛溪懒得和小人得志的人搭话,继续做着试题。
安妮现在的感觉就是无题一身轻啊。惹完了葛溪又继续探头去看唉声叹气的淼淼,她在愁该选理科还是文科。
文理分科表在前几天就发了,不过安妮和葛溪没有。艺术生当然是去艺术班了。
“按我说你就去文科啦,不用那么费脑。你已经够笨了,再天天去想那些难缠的公式、数字啊,你就会更笨的。”
“哼,比你聪明。”
“比我聪明有什么用?”安妮指着罗拉,说:“你得比她聪明啊。”
淼淼哀怨地看罗拉一眼,泄气地说:“文科要背好多东西的,我不想。”
“那就去理科啊。”
“可是物理化学太难了,我弄不懂的。”
“那就文科啊。”
“那要背好多长篇大论~”
“淼淼你不累吗?次次都这样纠结犹豫。你干脆别读了,反正什么都有后患。”
“那哪行啊,我妈会劈死我的。”
“艾淼淼!”安妮突然大吼。
“你干嘛啊?耳朵都要被你震碎了。”
“哎哟,我这暴脾气。”安妮的脾气不算好,确切地说是耐性不好。她继续说:“你到底要怎样?”
“我就是纠结啊。”
“……”安妮被气噎了。
罗拉终于看不过的出声:“安妮你别管她,她心里肯定有了决定,只是一直在衡量已经决定好的那个的坏处究竟有多坏。她就是这样的,喜欢给自己找罪受。所以别理她,说了等于白说,她不会听你的。”
淼淼轻声嘟囔:“我哪有!”
葛溪风轻云淡的来一句:“哪都有。”
“写你的题目去!”
葛溪不屑地“切”一声。
安妮问:“所以依你看,淼淼会选择理科还是文科?”
“理科。”
安妮和淼淼同时问:“为什么?”前者是好奇,而后者是惊讶和欣喜。
罗拉的语气很平淡:“因为她害怕孤单,而我选择的是理科。”
淼淼的泪在一瞬间就盈上眼眶,她低头悄悄抹去。罗拉看见了,却没说穿,只轻轻笑了笑。
安妮却微微感到些震撼。要有多用心才能看懂另一个人的心思?交情要有多好才能真正懂对方的每一个眼神和表情?她忽然感到心酸,她有这样完全懂她的人吗?
对面的葛溪在这时抬头,声音依旧尖锐:“诶、诶、诶,对面那个女孩,你可不要玻璃心啊。”
安妮笑,什么玻璃心啊,会不会用形容词?“你才玻璃心呢。”
葛溪“哼”一声又继续做题了。安妮满怀笑意躺了下来,葛溪真是个温暖又尖酸的女生。
然后她想到了许硕。他……是那个懂她的人吗?
没有犹豫,安妮拿出了手机,打开微信点开与他的对话框,两个大拇指有规律地动着,一串字就这样发送出去:如果我不是艺术生,而是普通的高中生,你觉得我会选文科还是理科?
同时,她在心里想,她会选文科。
许硕很快就回复:文科。
安妮的心一瞬间就炸开了花,一直砰砰地跳着,像是下一刻就要涌出来一样。
她问:为什么?
许硕:因为我选文科呗。
他又发:问这个干嘛?
安妮:说正经的,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文科?
这次隔了有点久,许硕才答:因为懂你。初中的时候你就很讨厌物理和化学,虽然文科很繁琐需要背诵的也很多,你也会烦,但依你的性格你肯定会选择不那么讨厌的。
这个人在关键时刻还是温柔的。安妮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她最近真是多愁善感啊。
安妮回:就你懂得多。
许硕:其实如果你是普通的高中生的话,无论你选文科还是理科,我都会做跟你一样的选择。
手机这头的许硕温柔地笑,他想:他怎么舍得和她分开?而之后的分开是迫不得已的,但那有什么关系。爱的人,不管多远,都会陪在她身边。
他回:那当然,不多懂一点,怎么照顾你这只漂亮的笨猪。
安妮破涕为笑:你才是猪呢。
许硕:都教你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不会看重点?
安妮回:怎么不会?你说我漂亮嘛。
许硕:……
其实安妮知道的,他的重点是照顾。谁要你照顾啊,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我不会照顾自己么?
安妮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它的光那么柔软那么瑰丽,可以让人大胆直视。她又看着手机上许硕温暖的话语,突然心血来潮,一段没来得及反复推敲的字就这样发出去:如果你以后有了女朋友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好吗?
她懊恼了一下子,之后也不觉得有什么了。这段话没什么不该泄露的情绪,反而还期待他的回答。
这边的许硕盯着这段话看了很久,也不知道是要看什么。他也转头看着夕阳,心念一动,他回:如果我的女朋友是你呢?
“轰”地一声,安妮似乎听到了她的大脑炸开的声音。喜悦是有的,可更多的是苦涩。而她也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来真的。只是,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如果转换成恋人的方式他们的关系会长久吗?安妮不敢赌。她害怕失去。就算这可能是万分之一,她也不敢。
在这千万人群中可以遇见他,并且成为最亲密的朋友,已是最大的幸运。
她可以在千万分之一的人群中遇见他,那么在万分之一中失去他,又有什么不可能?
这世界那么大,如果走散了,她没有毅力也没有勇气去找回他。
也许今生最大的勇气,都在初遇那一天用来与他呛声了。
而毅力都在这几年的漫漫时光里,用来与他吵架了,而这,已经是她做得最长情的事情了。
你是最珍贵的人,所以一丝一毫会失去你的事情,我都不会做。
等到夕阳完全消失在天际边,等天色都完全的黑透了。等夜幕笼罩大地,也笼罩着安妮,笼罩着美丽而湛蓝的天空,笼罩着青葱而茂盛的树木。
安妮才拿起手机,缓慢而沉重地发出:别闹了……
你是最珍贵的人啊。
我怎敢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