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山脚下,他身着一袭白衣站立在风中,衣角随着风浮起。他转身看向我这里,我开心的冲他挥手,可他却一动不动。忽然间远处的一座大山压来,周围变得黑暗,他被黑暗笼罩,白色的衣服被鲜血染红,我冲他大喊:“薪梧君!快过来!危险!”但他依然不动,只看着我,静静的,大山慢慢逼近,上面的石头树丛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他在那里,小的如同树上的一片绿叶,我撕心裂肺的喊,却毫无用处。
猛然间,我心下漏跳了一拍,睁开眼来。
素雅的房间内,只有简单的陈设,连喝茶的杯子都只有一个,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还有一件道服,平整的没有一点褶皱。阳光从窗缝中照射进来,光亮忽然刺眼,刚闭上眼,我的脑海里就出现一大片火海和满腔的灼烧的味道。
“吱呀。”门开了,吓得我一惊。
“你醒了?”
陆离推开门,手中端着新的茶杯和茶叶。
“陆离?我。。。发生了什么?”最后的记忆便是在沦丧道,满眼的大火。
“姑娘,身上的伤可好些了?”他看着我,眼神清澈无痕,这里是他住的地方?
“伤?我身上。。。”忽然提到伤口,本能的以为都已经愈合,可刚一动却发现后背撕心裂肺的痛。是了,诛神鞭的伤,怎么可能会愈合。
他看到我忽然皱眉,忙跑了过来。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关怀吗?
“姑娘受苦了。”他将茶端到我的面前,用最温柔的眼神看着我,仿佛眼里要流下泪来。你不要这么看我,我会忍不住叫你原来的名字的。
“我是怎么来这儿的?”我赶忙转移了话题。
“哦,有一个姑娘将你送过来的,刚到的时候你们两人身上都被灼伤,她现在还在别的厢房休息,现在是春季上香时节,厢房都住满了,只好委屈姑娘你先休息在我这里,那位姑娘还需要静养。”他仿佛也意识到我们两人之间不同的气氛,忙说了一大堆话掩盖过去。
“姑娘?”怎么可能,柠沂早在化梦中就已经破灵了。
“她在哪?我能去看看吗?”尽管心里不信,但我还是想去看一看,哪怕有一丝可能柠沂还活着,但我又不敢有太多的期望,如此就不怕自己失望了。
“你不记得了?那位姑娘伤势严重,背着你上山,刚到门口就晕了过去。现在还在昏迷,等她醒了,你们再见面吧。”
柠沂,如果真的是你,我不会原谅我自己的,为什么你要如此为我牺牲?窗外的桐树已经开始吐出新芽,春风一吹青绿一片,几个道士在屋外扫地,他们都头发上沾染了一丝柳絮,我看着陆离,果然他的鬓角也有一丝柳絮浮在那里,我如那日一样,轻轻地帮他擦去,他忽的红了脸。
“真是一日不如一日,我知道你可以将回魂珠抢来,但不知会这么容易。果然弃愠还是只配当个尊使!”风谣说着,握紧了手中的回魂珠。
“我还需要别的东西,你知道怎么做。”
空炎还想再说什么,槐絮从屋内出来,空炎忙退了去。
“怎么?你不是说不再管魔界之事了吗?”槐絮看着走远的背影问道。
“魔界由我一手创立,如今已经衰败我岂能不管,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操心。”风谣看着槐絮,眼中满是怜悯。
我又在观中等了两日,终于这天早上陆离告诉我,她醒了。
我迫不及待的往处走去,我想见到她,如果你是柠沂,那该多好啊。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有好多事要跟你讲,我们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
我绕过前殿,绕过围廊,绕过小溪和垂柳,鸟鸣在我的耳畔回响,这一扇门日日出现在我的梦中,推开这扇门我就能看到你了。我相信,你一定还活着。
门刚被我打开一半,忽然听到一阵群鸟振翅的声音,他们受惊而飞,此时观中安静异常。陆离站在我的身边,也警惕起来。一只羽毛慢慢从天而降,落地的那一刻一支利剑冲入我的眼前,近在咫尺,我反应过来侧身躲过,划伤了我的脸颊。
“你没事吧!”陆离忙问道。
“小心!”接着后面一根根利剑飞来,皆是刁钻的位置,我们两人快速躲闪藏在了走廊的拐角,我和陆离的衣服早就被飞剑割破。
忽然,周围一道结界将整个西北角厢房围住。一个熟悉的声音映入耳中:“瑶芝,你以为你偷了至宝,还能跑得了?”
是弃愠!
“天火竟然没把你烧死,还反而救了你!你偷回魂珠就是为了他吗?薪梧君?”看来弃愠已经知道了薪梧君的事,此时陆离还在我身边,我担心弃愠会对他不利。
“如果你今日是来要回魂珠的,我没有,有这个功夫你还不如仔细想想,除了我还有谁知道回魂珠所藏的位置。”如他所言,回魂珠在我之后已经被偷走,如果弃愠想不起来谁可能偷走他,那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修得狡辩!”弃愠觉得我伤了他的面子,脸色更难看了,一声令下,无数疾风向我们扑来,我祭出红鞭边抵挡边后退,不知是否能突破这个结界,毕竟这里是道家之地,没有结界,弃愠是不能在此施法的。
疾风与几个魔界小将逼得我节节败退,陆离身手跟这些魔比起来更是天差地别,此时我好想念原来的你啊。忽然一个飞箭穿过人群超陆离这边刺来,我应接不暇只得大喊:“快躲开!”可是当我说出这句话时已经晚了,飞箭距陆离的心脏只有一尺,眼看就要刺了上去,猛然一阵风吹过,将飞箭改了方向,气势汹汹地朝弃愠那边去。
“嘶嘶。。。”一阵嘶嘶声传至耳边,我转头去看,愣了一下。
那鹅黄色的身影,还有透着寒气冰冷的眼神,穿梭在人群中,只见血不见人,她的峨眉刺飞向对方身上,瞬间就被割断了喉咙。柠沂!真的是你!
“柠沂!你不是死了吗?”弃愠看到柠沂脸色大变,本来若只有我一人还好对付,如今有柠沂相帮,弃愠怕是要折兵大半了。果然,没有多时他便撤退而归。
“柠沂!”她站在树下,回头看着我,眼神中的寒光慢慢的消逝,变得温暖,变得柔和。她收起神器,冲我微微一笑,一口鲜血从她嘴中喷出,染红了刚刚扫干净的土地。
空炎最后一次听到声音,最后一次感觉到疼痛,最后一次触摸到自己身上的鲜血,就是他吹起魔音的那次。一曲罢,他看着自己的笛子变成碎片飘洒在地上,而他自己变得轻飘飘的,不知去向何处。
没有多久,他便眼前一片黑暗,仿佛被黑布遮住了眼睛,他感觉到自己一直下落,可是他的手到处抓,却什么也抓不到。他落下的速度变快,可耳边却没有风拂过,也没有一丝风声,自己这是在哪儿?他想了好久,直到没有力气再想。
忽然间,下落停止了,他抬头看,却还是一片黑暗,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他好像被关在了一个黑色的盒子里,漂浮着,脚底踩不到地面,双手触不到双壁。他仔细分辨着,想从这黑暗中发现什么,可什么都没有,还是一片虚无,这是他第一次对所要面临的一切感觉慌张。
“啊!”一丝疼痛从指尖传来,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他疯狂的挣扎着,可除了疼痛,他什么都感觉不到,那疼痛从指尖蔓延到手指的关节,那么慢,却那么煎熬,他感觉到自己的皮肤从指尖开始撕裂,剥离,那样撕扯的疼痛使他觉得时间是那样的漫长。
手指被剥落的部分暴露在外,他看不到,但他知道那一定是血肉模糊的样子,因为此时他才感觉到一阵风吹过,吹过他火辣辣,稚嫩的,没有皮包裹的鲜肉。那疼痛很快传到了手背,整个手背像千万个针一起扎下去一样,没有一点空隙,他仿佛能感觉到手上的皮一点点的脱离自己的肉,有人在慢慢的撕扯掉他的皮肤,可无论他怎么挣扎,手上的皮肤还是在一点点的撕裂,他痛得发抖,终于昏了过去。
柠沂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她一起一伏慢慢地呼吸,看起来像个婴儿一样安详。有多久我没有见过这样鲜活的她了?看来,父神待我不薄,他不仅让我重新认识了薪梧君,还让柠沂回到了我身边。
“瑶芝,瑶芝,赤帝让我来救你,我要救你,救你!”柠沂忽然梦呓了起来,我忙安抚她,她的额头出了细小的汗珠,在梦中你还在保护我吗?
赤帝?我父亲?他让你救我?对了,那日天火,我好像也听到了这句话。天火!对啊,天火是神迹,是可以在天境中着的火,而那么大的火,可以那么短时间内做的到的当然就是我的父亲,赤帝,火神啊!所以,那天真的是他为了救我而引发的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