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助理不信,她认定是庄周看见梦蝶之后画的,但是庄周家里还有一大箱子画,都是闭着眼睛的女孩,陈助理让他们把庄周的画全部快递过来。
周美菊也害怕了,担心庄周那些画会惹出什么事端。梦蝶一家人得罪不起呀!
又有人说侵犯肖像权什么的,于是连庄周也害怕起来,看到人就解释,不是故意画的。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画的,他是专门画的!几箱子精美的画上全是一个女孩。
“你为什么不画睁开眼睛的?”我问。
“我现在知道,不应该画闭着眼睛的女孩,”庄周难过地说,“我不应该让她闭着眼睛,”他的声音很内疚,好像病床上的梦蝶无法醒过来都是因为他画了闭着眼睛的女孩。
“我要画一个睁开眼睛的女孩。”庄周说。
“你不怕他们不同意吗?”我问。
“叔叔,我不是我妈妈,”庄周狡黠一笑,“如果我画我自己想象的画面,是不会犯法的。”
这个就是有文化和文盲的区别了,宣扬读书无用论的人们,你们知道吗?有了文化,你就不能轻易的糊弄他。庄周知道他这样画不犯法,只是担心妈妈。
“你认识那个闭着眼睛的女孩吗?”我问。
庄周点点头,“非常非常熟悉,但我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芝麻掉到针眼里,巧合!”我说。
“我想也是,”庄周道,“我怎么认识那么有钱的人呢?”
其实庄周这感觉,就是喝了不纯的孟婆汤造成的。
参合了泪水的孟婆汤,已经不纯了,梦蝶已经住进了庄周心里,如果他们能遇到对方,虽然不相识,但是会感觉很熟悉。
这种情况下,两个合适的人仍会发生爱情,可以幸福相守一生。如果不能遇到对方,她们婚姻一般都痛苦不堪。但我才不会跟他解释孟婆汤,免得他想起来更多。
估计庄周已经想起来很多了,当他走到梦蝶病床边的时候,他几乎惊叫出来,我知道,那个病床上的梦蝶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庄周太熟悉她了,他勾勒过她细长的手指,修改过她小巧挺直的鼻梁,重描过她浓密的睫毛,用笔描绘过她红红的嘴唇,庄周用所有的业余时间来描绘他**********。
**********。真实地躺在他面前的病床上。庄周怎么会不惊讶?怎么会不激动?怎么会不流泪?
庄周自从看见梦蝶以后,就非常非常的后悔,他应该画一个快乐的女孩,他怎么能画一个沉睡不醒的女孩呢?
自从看见梦蝶,庄周的思想观念都变了,他隐隐期待,自己画一个睁开眼睛的快乐女孩,也许梦蝶就会醒来。
庄周每天去梦蝶的病房打扫卫生,感觉像走近了自己的画中。他爱病床上的女孩,爱那个房间里的一切。
上班打扫是他最幸福的时刻,因为可以陪着梦蝶。但是一下班,他就打开自己的画本,把沉睡不醒的女孩翻过去,开始画一个快乐的女孩。
庄周没有先画女孩,也许他根本不知道快乐的女孩怎么画,先画周围的景物,在周围画上飘零的花瓣。
他想把女孩画的快乐优美,但是,病房里充斥着让人窒息的阴冷。在我看来,一个沉睡不醒的女孩正适合哪种风格,画面凄惨唯美。
快乐的女孩应该在户外,应该在草地上奔跑跳跃,而不是躺在病床上。
“你是不是又偷偷画画了。”周美菊看见庄周又拿着笔,前面摊着一张纸。
“没有,没有,”庄周偷偷藏起画笔。
陈助理把庄周的画拿走,还没有回音,而且医院里说什么的都有。周美菊很是紧张。
生怕儿子惹祸。
周美菊看了看表,时钟指向十一点钟,“那就早点睡觉,不要再画画了,明天有一个朋友来,你们可以一起出去玩了。”
周美菊因为要上班,庄周来了这么久,都没有带他出去玩过,她也不放心让庄周一个人出去玩。
其实庄周那个小子,对玩和逛街完全没有兴趣,他只想画画。
华侨城医院,更像一个公园,到处充满花香,有大树有湖水。医院里冷冷清清,除了鸟儿叫,没有一点声音,寂静的可怕。这些天,因为暑假的原因,医院里来了几个留守儿童,其实也是二次留守,他们父母忙于上班,没有空陪着他们。父母也不敢让小孩子走远,那些小孩子就在医院里玩。
庄周不同于别的小孩子,他不会到处跑。
我巡逻的时候,常常看见庄周坐在大榕树下。庄周不去打扫卫生的时候,也不出去玩。其实,即便周美菊放心让他一个人出去,他也不会去。更多的时候,他一个人呆在医院那棵大榕树下画画。
我每次巡逻从他身后经过,时时刻刻留意着庄周,找准时机,要至于他死地,但那个小子很安静。说实话,作为神仙,你也很难让一个听话的孩子倒霉。
如果他爬高,我就趁机可以让他脑袋着地,摔死他;如果他到马路边上玩耍,我就可以让他撞车;但是庄周根本就不出去,他就老老实实待在大榕树下,安安静静坐着画画。
这样我根本没有办法让他出意外。我是不能明显让一个人死的。
我每天看着他,期望他能做点出格的事情来,但好几天过去了,找不出一点机会。
庄周画了一会画,仰头看着梦蝶的病房。
于是我装作巡逻走过去,来到庄周身边,顺着他的而目光看过去,那是个大阳台,梦蝶就住在房间里。
“你看什么?”我问。
“哪里,”庄周指着阳台。
“没有人?”
“燕子窝!”原来他在看燕子窝。
“哪有什么好看的?”我纳闷。
“我老家房梁上也有一个燕子窝。”庄周说。
也只有小孩子才会注意燕子窝之类的玩意儿。
我气呼呼走开。显然我是多虑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就是知道了又能如何?梦蝶是富家千金小姐,而庄周是贫困留守儿童,巨大的身份差异,他们不可能在一起。就是我不阻挡,他们也不可能跨越世俗的鸿沟去相爱。
上一辈子苦苦追寻,现在对面却不能相见。檀萝王子呀,你们辛苦努力,显然抵不过命运。梦蝶近在咫尺,却看不见你。
这些凡人永远也斗不过命运。
我得意走开。
却看见一个女孩走到庄周身边,和庄周说话。
有几个小朋友也来找庄周说话,但都被庄周三言两语打发了。
我也希望庄周打发走这个女孩。
“我来给你当模特,”女孩站在庄周旁边,看着她的画说,“你来给我画一张好不好?”
“我不会,”庄周抬头看看女孩,有些羞涩地回答。
“谦虚,”女孩说,”你画的非常好。”
庄周笑笑,没有回答。或许这个小子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妈妈让你和我一起玩,”女孩说,“你应该知道我吧?”
庄周看了女孩一眼,他妈妈一直交代,让他和叫清溪的女孩一起出去玩。可是庄周不想认识清溪,也不想出去玩。
女孩清溪主动来找他。
“我们是老乡,”女孩清溪说,“你家广陵君距离我们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爸爸认识你妈妈。”
庄周嗯了一声,继续画画。
我想庄周那小子正在找合适的语言打发清溪离开。
“这样画画很少见,”清溪说,“边上的配图你都画好了,中间主要的没画。”
庄周笑笑不说话。我知道庄周想画一个睁开眼睛的女孩,但却把握不了快乐的女孩怎么画。所以留空白。
“画上有淡淡的哀愁。”清溪说。
“哀愁?”庄周抬起头。
“你的心绪宣泄在画上,”清溪说,不愧是个聪明伶俐有见地的女孩。
“这种哀愁一直笼罩着你,”清溪说,“你应该画个快乐的女孩。”
“快乐?”
“快乐的画。”清溪说,“红的花,绿的草,蓝蓝的天上白云飘,女孩举着五颜六色的气球在春日阳光下奔跑。”
清溪说的时候庄周看着她。似乎被清溪所描述的快乐画面所吸引。
“可是我不会?”庄周有些涨红了脸。
“快乐的女孩可以照着我画,”清溪说,“虽然我不在你的心理,但我就在你的眼里。”
清溪真是一个快乐女孩。
“来吧,给我画一张,”清溪说,“要把我画的睁开眼睛哦,我要看美好的夏日,看盛开的花儿。”
面对热情吵闹的小溪,庄周竟然没有拒绝。
“第一次你打扫卫生的时候,怕那个活死人吗?”清溪问
“不是活死人,她只是没有醒来。”庄周对活死人这个说法很不满意。
因为家里有钱,梦蝶被照顾的好,当然看起来像睡着了。
“其实我也不喜欢大家那样说,一个可怜的女孩。”清溪道。
“我们可以看着这个美好的世界,希望那个可怜的女孩也能睁开眼睛看看。”
清溪是个美好的女孩,庄周也无法拒绝美好。
“我好像认识你,”清溪对庄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