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乌金刀横在眉边，向着马蹄横扫而去，呼呼舞出秋风之势，马上人双腿忽而夹紧马腹，那马吃痛，跃起前蹄将欲踏上琪雅面门，琪雅旋身向后一跃已落在马尾处，下一刀砍向马臀。
其实她并不想伤害那匹马，只是晃着虚招，想趁他躲闪应对之时找到破绽，可那人这一次竟没有操纵马儿避开，眼见刀锋横切而去，琪雅心头不忍，硬生生向回收刀，刀势劲疾，推得她一路踉跄，直退数步。
而此时那马忽而扭头奔来，迅捷如雷电，琪雅未等站稳便见钉着铁掌的马蹄扬起在眼前。
一声马嘶，分毫间司马长澈勒马拐向一旁，朗声笑道，“果然是骆轻殊调教出来的徒弟，纤弱女子能将这乌金大刀耍得如此劲道又不失仪态，当真不易。只是，你也果然是骆轻殊的徒弟，学了他几分妇人之仁。”
琪雅起初只是看他不顺眼，此时却当真开始讨厌这人。
居然敢这样说师傅！有股念头怂恿她，不防用阿弥教她的巫术治他一治……
“哟，三哥。”喜笑颜开的一声招呼，长央身后仍跟着那只粘人的小麂，他走来的步子竟不似往日悠闲，带些紧张匆忙。
到近前，手搭在长澈的马鬃上，状似亲昵地抚摸着，“北颚山一别，看来三哥劫后余生，也走运得很。”
“的确走运，叫我一落脚便遇着如此肥沃疆土，”兄弟相逢，本该下马相拥，畅叙一番别后情形，长澈却只是高坐马上，昂扬道，“我听说这月光谷中有西留最强大的圣巫，特来请她坐镇。”
“坐镇？”长央不会不了解他的野心，只是笑眯眯道，“三哥，何必这么操劳，好容易活下来，歇几天不好么？”
长澈干笑两声，“大丈夫谋业，只争朝夕。”
他们那艘云船最初降落梵城，西留人当他们天外来客热情款待，但他听闻民间有流言，说当朝望帝弑父逼宫并非正统，且当年有位圣巫留下预示，万不可叫他即位，否则西留不保。
只是望帝执政三年天下太平，一颗建功之心热切昭然，变法革新举措不断。更有甚者，他打算彻底改革西留的帝制——不由一姓治天下，而由百姓自王室和圣巫堂中选出国君，十年一更替。
此一举，可杜绝帝王骄奢，亦能止了朝中数百年的党同伐异。同时，各地官员需张榜公示家产，注明一屋一舍花销来源。
此言一出，朝野哗然。
守旧朝臣不惜死谏，王公贵戚贪官佞臣更是四处奔走，筹谋对策。就连最终受益者的百姓也不能理解这位望帝究竟是聪慧过了头，还是中了邪气，怎会有人甘于将到手皇权分与他人？
圣巫之位空悬三年，圣巫堂中佼佼者众。且巫师数百年来为西留掌祭司、御天灾，不惜折损寿命而出预言，圣巫堂巫众遍及西留各地，若真与皇室分权也无可厚非。
但千年帝制已深入人心，这一改可谓牵一发动全身，个中利益受到威胁，八百里河川处处骚动，多股势力暗自集结，一场由王公和各地官员引导的谋逆蓄势待发。而同时，少数支持变革的学者乡绅亦自发筹措，宣扬变革。
——这局面，对他司马长澈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怎么样，可有意助我一臂之力？”长澈对长央扬了扬下巴，看向远处那一片军帐，“我知道你带走的这几百人可都是军中精锐，各有所长，当真能以一敌百，若充入我帐下，必立奇功。届时，你也便不再是我们的小阿五了。”
长央依旧笑眯眯的不置可否，但听闻两人对话的阿弥已猜出大概，脸色越来越僵，像冻上一层冰霜。
一声唿哨，斜刺里驰来赤色流光，她忽一把抓着琪雅手臂带她跃上麂背，向草场尽头飞去，一条锁链拖行在草里，恰如来时一般。
长澈欲抖疆去追，长央的手却轻轻蒙住那马的眼睛，举头望着他，“三哥，我若丢了媳妇儿，你可会再赔我一个？”
长澈收缰，垂眼望他，“别忘了，当初父亲应下上官家这门亲事，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让那上官琪雅掌中之力为我们司马氏所用。长央，你最好不要本末倒置。”
“唔，不会。”长央淡淡的，“这一路，我都用得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