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小刘酒馆”的院子,放眼望去,里面是三间瓦房,中间的正房,门口搭出了一个草棚,棚下是擦的锃亮的木板地,地板上放着几张矮桌和十几个蒲团,喝酒的人都盘腿而坐。
这个时间正是酒馆生意好的时候,三三望见远处还剩一张空桌子,赶忙拉着穆广鹏坐了过去。
这个空桌位置在棚子的角落,虽然有点偏,却离其它桌挺远,倒也安静。店里伙计跑过来招呼,两人叫了几个小菜和一壶烧酒,推杯换盏喝了起来。
在酒精作用下,两人越聊越开心,开始东拉西扯无话不谈。正在两人相谈甚欢时,院外一前一后走进两个人,见没有空位有些失望。
这时,其中一人看到了三三,向另一人耳语了几句,便径直走了过来。
三三和穆广鹏正在高谈阔论,根本没注意旁边有人过来,聊到高兴处更是手舞足蹈。
只见三三半蹲在蒲团上,正连比划带说:“我爬树可是高手,我家门前的老杉树,十几丈高呢,我三两下就上到顶,往下一看,那叫一个瘆人啊……”忽然一只大手拍在他肩膀上,三三脑子里正出现从十几丈高向下看的画面,冷不丁这一拍,好像有人把他推下树一般,吓得“妈呀!”一声,瘫坐下去,正好歪坐在葡萄边上,接着身子一翻,趴倒在地上。
拍他的人哈哈大笑,同来之人也笑个不停。三三有些恼羞成怒,一回头,瞪大眼睛叫道:“谁啊这是?”
可当他看清来人,立马没了脾气,赶忙爬起来施礼:“给千总大人请安,千总大老爷好。”
穆广鹏一听,也赶忙站起来施礼。三三已经把之前三阳镇所遭所遇都告诉了他,所以他知道,这个人必是三三提到的李如松亲兵队千总——郝大虎。
郝大虎哈哈大笑:“戚三三!上次你小子主动要杀蒙古鞑子,那胆量我是很欣赏的,怎么两天不见,这么胆小啦?”
三三涨红了脸,也没法解释,总不能跟人家说自己扯犊子扯的太投入,进而产生了一落千丈的幻觉,只能傻呵呵的看着千总大人一个劲乐。
郝大虎收了收笑容,道:“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快过来给大人见礼。”说着把身后之人让了出来。
三三定睛观瞧,我的妈呀!这人正是自己的偶像、辽东铁骑的总指挥、署都督佥事、神机营右副将——李如松。
三三万没想到能在这么小的酒馆见到郝大虎,更别说还有李如松,心砰砰直跳,赶紧施礼:“副将大人在上,草民戚三三给大人磕头了。”
说着就要跪下,郝大虎一把托住三三,低声道:“认识我家少主的人不多,不要声张。”李如松也笑着对三三摆摆手。
四人坐下,三三向李如松介绍了自己,又介绍了穆广鹏。穆广鹏又赶紧向李如松施礼问安。寒暄了一阵,又叫伙计加了酒菜,四个人喝起酒来。
郝大虎嘿嘿笑道:“小三子,咱少主人可不像一般的朝廷官员,天天躲在衙门里等人伺候。咱少主人就喜欢走出来看看民风,有时候还微服出去探查蒙古人的情报。今晚出来主要是去看看这次的生员情况,正好碰到你了,你说巧不巧,哈哈哈哈。”说着,一把拍在三三肩头:“上次在三阳镇的事,我都据实禀报了少主人,昨天少主人还说要见见你,今儿这就碰上了。”
三三还是有些拘谨,点头称是,旁边的穆广鹏也是一样。
李如松看他俩的样子,不禁好笑,说道:“你俩不要紧张,在这没有什么副将千总,咱都说话自在些嘛。”然后他转头笑问郝大虎:“老郝,你说我有那么吓人吗?还是说是你把人家吓着啦?”
“肯定不是我!”
“你的意思就是我吓人喽?”
“你说呢?”
“少扯犊子!”
两人嘻嘻哈哈,三三和穆广鹏看着听着,感觉这里的大人一点架子没有,让人很容易亲近,紧张的情绪也逐渐放松起来。
李如松又细细询问了两人的个人情况,对穆广鹏这样一个富家少爷选择参军很是诧异,但更多的又是欣赏,加上郝大虎之前对三三的介绍,李如松对面前这两个年轻人有了不少好感。
就这样四个人喝了一个时辰,郝大虎有些醉意,晃晃有些迷糊的脑袋,斜着身子向李如松靠了靠,低声道:“少主人,本来这个小三子我就挺稀罕,这会儿看看这个小木头(穆广鹏)也不错,这俩小子都给我怎么样?我一准儿给你练出俩好爷们儿来!”
李如松没有喝多,这位李大人好像天生就对酒精免疫似的,非得十八大碗之后才会有喝酒的感觉。那时候《水浒传》已经刊印出版,武松连喝十八碗酒后拳打猛虎的故事已家喻户晓,所以大家伙都笑称他是“李武松”。
李如松皱了皱眉:“老郝,说啥呢?明天考试,如果他俩能通过,再要人不迟!”
郝大虎嘿嘿笑了起来:“少主人多心了,怨我没说清楚,就是说通过考试以后,我是少主人带出的亲兵,自是不会做那种走后门的龌龊事啦,这点少主人放心。”
李如松点点头,又和郝大虎耳语了几句,郝大虎起身离开。
见三三和穆广鹏还在喝酒聊天,李如松站起身来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们:“你俩臭小子别喝了,再误了明天上午的考试,我和老郝回去了,银子老郝已经付了,我走了,你们也马上回去睡觉!”
三三和穆广鹏这才想起来考试的事,也觉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赶忙起身施礼。
李如松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老郝也走到他身旁。李如松转头笑道:“两个臭小子,明天爷我是主考官,你俩给我精神点,考不过我可瞧不起你们啊,哈哈哈哈……”笑着转身离去。
两个年轻人望着李如松和老郝离开的方向再次施礼。
许久,两人起身对望着,眼神中充满着对未来的期许,热血一阵涌上心头。
三三正色道:“广鹏,这样的好大人,咱跟定了,明天横竖咱都要闯过考试!”
穆广鹏笑道:“还用你说啊!我还告诉你,我是没问题,就怕你小胳膊小腿的,考试撑不住!”
三三也乐了:“好啊,咱打赌,要是我通过了,下顿虽然不能喝酒了,但也得你请!”
穆广鹏在三三头上用力拍了一下:“呸!不要脸的,还下顿呢,这顿也不是你这个张罗着请客的掏的钱。”
两人哈哈大笑,互相揽着肩头,慢慢走出喧闹的酒馆,走向休息的驿站,也走向了未知的明天。
一生的腥风血雨、一生的豪气干云、一生的戎马沧桑就此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