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琪已经有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女儿的消息了。她没有电话回来,也没有回家。梦琪想,或许她在为毕业做最好的准备,或许是和韩国男友甜蜜约会着,想想自己的女儿竟然和韩国人交往着,她外公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会不会像当年一样,气晕了,梦琪想着想着竟然开心的笑了。
梦琪想想今天好像没有什么特殊安排,于是驱车来到女儿的校园。她径直来到学生宿舍,经过舍管员的房间,她记得女儿在三楼,之前女儿宿舍是在四楼,梦琪不喜欢这个数字,因此一定要女儿换到了三楼,为此还被儿子、女儿取笑了好长时间,一堂堂知识分子老教师,竟然这般迷信。但是不管怎样,梦琪还是很开心女儿搬到三楼,对她来说,结果更重要。
梦琪走到三楼,差点撞上迎面走来,刚洗好澡的还穿着卡通浴袍的女生。
“妈妈!”女儿站在差不多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大喊道,“妈妈,您怎么来了?”
梦琪微笑着跟女儿打招呼。
“妈妈,您还好吗?我可是记得,您基本不来这里哦,上次来是什么时候?我刚考上大学那会哈哈,你总是在楼下找我,一直不肯到宿舍来呢。哈哈,还有上次帮我搬东西,您好像都不会上楼来呢!”看似抱怨的女儿紧紧搂着梦琪的胳膊嗔着撒娇道,“您知道吗?还有一周我就正式毕业了,而您现在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我们每个人最放松的时候,您不会认为您辛辛苦苦供我上学的钱都浪费了吧。”
“我只是顺路来给你这个。”梦琪递给女儿一个手提袋,“里面是给朴俊勇买的两件T恤。谢谢他为我们做晚餐,也谢谢他对你的照顾。”
“哈哈,妈妈,您太偏心了,怎么不给我买啊?……再说了,他给我们做饭还不是应该的。我们家男人做饭是传统啊!”
“你啊,哈哈,调皮。”梦琪想想,这确实是她第一次,如果要算上刚考上大学的时候另外一个宿舍的话,这是第二次来女儿的宿舍看她,不免心中有点小小的愧疚感。丈夫之前没有瘫痪在床时候,在健康状况允许的情况下,还会偶尔出门一次,不是看儿子就是来学校看女儿。但是梦琪从来没有单独来过,除了这一次。
她环顾四周,看到教朴元进中文的记事本摊在桌子行。上面还有一张她和朴元进的合影,她没有说什么。她不想在女儿面前过多讨论朴元进的事情,她不想因为这个而损害了丈夫的形象。一定不可以,尤其在女儿面前。
“妈妈,您不用放心上,有关朴俊勇说的寻找朴元进的事情。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想到哪说到哪的——您能明白我意思吗?”
梦琪明白。也可以理解。她自己在这个年纪也是对很多事情充满了兴趣与想象,何况现在这种情况呢,她可以想象,朴勇俊的好奇与关注。
“他人不错。”梦琪说。
“你认可他说的?”
“你是说找到照片上的人——”
“是的,至少可以试试,看看这个人是否还活着,在哪里?妈妈难道您就不好奇吗?”
梦琪看着桌子上的那本本子和照片发呆,她不知道,这段时间,女儿对着照片中的自己和不是她父亲的这个男人,都想了些什么?
“我有过机会。”
“什么?妈妈,您说你有过留下他的机会还是有过跟他一起的机会?”
梦琪走过去,拿起照片,照片中的自己对着自己在开心的笑着,她能感受到当时拍这张照片时候的心境,紧挨着的朴元进也灿烂地笑着,他们当时怎么也想不到这张照片多年后会被梦琪这样看着。
她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神,不知道怎么回答。
“妈妈,你是说你们本可以在一起吗?”
梦琪打断了女儿。给她倒了一杯桌子上的水,“我确实有过机会的,是我让他走的。他离开了,是我让他离开的。”她收回递杯子给女儿的手。这么些年来,她无数次想起朴元进,甚至包括丈夫最后走向生命终点的那漫长、缓慢的日子里,在无数个夜里。她当时多么希望朴元进陪伴在身边啊,尽管她知道,可能丈夫不能接受这一切。她本可以挽留他的,那天她在火车站看到他了,她本可以挽留住他。但是当他看到郑阳的时候,做了一个决定,梦琪想到。她本可以忽略郑阳,甚至伤害他,拥有自己想有的,但是最终她选择了放弃。
“我有过机会。”她继续呢喃着,从一辈子的渴望中退了出来,“我有过很好的机会。但是,人生没有第二次机会。所以你要珍惜你现在拥有的,而不要总惦记那些错失的,这样日子才会往前走去。”
梦琪看到女儿在认真地听着,听得那么认真,甚至点头以示赞同,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有些东西丢了真的很难再找回来。”梦琪说,“妈妈希望你和朴勇俊永远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