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还是在充满消毒水与冰冷的医疗器械的病房里,好像昨夜的一切并没有发生,我没有出去看星星,仍旧是困在这场明知一切都是徒劳却还是不肯认命的战争里。依旧是艳阳高照,窗外的绿植郁郁葱葱,虽是暮春,花依旧开着不知道几点了,自从住进来,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关注过时间,并不是认命,只是感觉没有必要。
海枫不在,像往常一般,去离医院大概有半小时的车程的小店里去买早餐了。据说是我以前最喜欢的口味,带着很多很多香菜和小葱的煎饼。挺远的,每次买回来都凉了,原本酥脆的煎饼软嗒嗒的窝在纸袋里,况且我也吃不了多少,妈妈曾经劝他不要买了,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我都不记得我曾经是否真的喜欢吃这种东西,可是他说我喜欢,他想看到我每天都能吃到喜欢的东西。说这话时,他将我吃剩的煎饼放进嘴里,细细的咀嚼着,脸上是安心的表情,我也就没再提过了,既然他希望我能够坦然地接受他的好,我也就遵从了他的想法。就算我不记得我们是怎样认识的,他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放下一切专心致志的照顾一个本就没有痊愈希望的我,但对他的付出,我没法残忍的拒绝。
医生还没有来查房,离他回来还得一段时间,因为他总是会准时地出现在医生查房的时候,监督我吃药、吃早餐并且喝满满的一大杯水。医院楼下依旧人来人往,医院就是这样,一直是每天都会有人抱着希望住进来走出去,也会有人住进来,从此,医院就是他们人生的最后一站。有人说,夜晚站在城市的最高处,会看到无数个一闪一闪的灯光,每一盏灯下都是一个家,每一个家庭都有一个平凡而又独特的故事。其实医院也是这样,只不过,发生在这里的故事它们的过程显得更加的曲折,因为涉及生死。
“在想什么,今天感觉怎么样?”
看着赵医生说着话和海枫一起走进病房,海枫的手里拿着的依旧是我爱吃的煎饼。
我微微笑了笑,“我挺好的,您依旧很准时”。
赵医生是我的主治医生,年纪轻轻就是脑神经外科的副主治医师,跟人们印象中的医术高明、古板严谨的医生不同,人很帅气,又不乏幽默。原本无趣乏味的诊疗由于对象是他反而好像是每天一次或者多次的见面聊天。依旧是些无异于往日的过程,问了问我自身的感觉,看了看身后年轻医生的监测报告,简单的交代了护士几句话。临走时还打趣我每天有爱心早餐可以吃,都可以不治而愈了。
赵医生走后,病房里变得很安静,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在护士和海枫的注视下,我乖乖的吃了药,吃了早餐,喝了水。护士换上药水之后就出去了,海枫还是如往常一般,在我旁边,安安静静的收拾小桌子上的东西,关于昨天,他只字未提。自从他来照顾我之后,妈妈每日便可闲下来一点,整日整夜的在我旁边照看的人换成了他,吃在医院。住在医院,我睡着,他在床边守着,我醒着,他在床边陪着;晚上在我床边的椅子上将就,早晨买他印象中我喜欢的早餐给我吃。这三个多月以来,他没有瘦,却日渐憔悴,刚来时神情虽然慌乱,但能看出来是精神铄力。现在,表面上的他跟刚来时没有什么变化,可我能看出来,他身上那件衬衣还是三天前换的。我不知道我丧失对他的记忆之前我们之间究竟有怎样的羁绊,值得他在最美好的年华放弃一切守在我的旁边,陪伴着我,像家人一般的照顾我。这些天来看我的人太多,韩紫真,关如同,还有钟浩柏,他好像认识我身边所有的人,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每次有人来看我,都是他告诉我,我和他们之间是怎么认识的,又有怎样的联系。例如韩紫真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同班并且同宿舍,关系很好,相处四年;关如同跟我同校,我们实在社团联谊上认识的,志趣相投,很谈得来。可我最惊讶的不是这些,而是就连钟浩柏和我之间发生的一切他都知晓的一清二楚,我们之间感情、我们为何现在会变成这样,他比我这个当事人更加清楚。我一直在想,这样一个人,这么多年一直在我身边,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身份存在的,既然他对我如此的好,而我又在忘记所有人的时候只对他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我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我想问他,却最终没有开得了口。因为他从未提及,我又何必再在即将离开的日子里让他徒增烦劳。
他不说,我不问,很奇怪,却从不尴尬。我们在一起的大多数时间就是在这种我看着他收拾东西或者他看着我我看着窗外的状态中度过的。就像现在,我看着他为我收拾着桌子上的残羹剩饭,心里居然会有一种似有似无的幸福感。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在最单纯美好的年龄爱上的是秦海枫,跟他过最单纯平凡的小日子,而不是耗尽余生的力气去追寻那场和钟浩柏之间的那场看似轰轰烈烈实则两败俱伤的感情,或许一切都是不同的结局。
纵使冷漠如我,却也觉得遇见你是命运给我最大的褒奖,我还有你,你从未离开过我,对我心心念念,连视线都从未偏移过我,即使从未得到,也永远不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