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大生拍醒,他一脸油光,喷着酒气,眯着眼看着我,一看是我,就问道:“完事儿啦?”我没好气地说:“是啊是啊,你打算在这里过夜是这么的?走啦!”我一把拽起了大生,本以为他喝醉了身子沉,却没想到很轻松地我就扶着他站了起来,他一手搂着我的脖子,任由我扶着,晃晃悠悠地我们出了院门,黄梁在后面打着招呼和众人告辞后,紧跟着我俩一路走出村寨。
路上很黑,黄梁点亮了手电筒,在我身后照着路,并时刻留意四周黑暗处里的动静,我也很紧张,毕竟我们身上揣着几万块钱的身家。脚下没做任何停留,我们磕磕碰碰地回到了车上。
一上车,黄梁急速地说道:“死东西,赶快检查一下车子!”在我的错愕中,大生骨碌一下如灵猴一般蹿起身来,将车上车下里里外外全都搜了个遍,末了对黄梁说了声:“没问题,开车!”接着黄梁发动车子,开动起来。
车上,大生美滋滋地打开钱箱点着钞票,开口说道:“乖乖,这么多钱,够我们挥霍一阵子了!”黄梁一边开着车,一边板着脸骂道:“这该死的老狐狸!吃人不吐骨头!枉自还混黑道几十年,什么‘江湖规矩’都不讲,简直就是个老人渣!”我搭茬道:“照他那么算,那三支杵要值六十几万。”黄梁目不斜视,盯着前方的路况,正色地对我说:“长生,不管这么样,哪怕嫌我啰嗦,我也要忠告你一句,‘祸起贪念,无欲则刚’,千万别因为贪心坑了自己。‘牵魂杵’这玩意儿,就它的使用性质来说,算不得什么好东西!最起码到现阶段为止,都是被些别有用心的人用来为非作歹的,但也不排除还有别的什么良性用途。今天我把它拿出来作交易,的确是我考虑了很久以后作出的决定,说不准以后我要为今天的行为承担后果……不说这个了,总之这东西在我们手里面不是什么好事,也必定会遭人觊觎,烫手的山芋越早脱手越好。我刚才那会儿向施八两死要脏款,也是故意示敌以弱,让他以为我们有求于他,也好打消他的疑虑,他只要小看我们,我们才会更安全,免得他对我们不利,世上黑吃黑的戏码多了去了。”我听到这里,发现黄粱那看似粗放的外表下竟然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我真服了他了。就算他刚才的那番说教也让我生不出想反驳的意思,他说的有理,就算是被他批评,错怪了,那也是为了我好。
话锋一转,黄粱怒气冲天地说道:“老子刚才忍了半天了,施八两说的有些东西……那老东西把别人说得龌龊,其实那是他以己度人,这老头不是他娘的什么好东西,整个一个腌渍玩意儿,说的东西简直是颠倒是非!”怎么?难道刚才施八两说的东西都不是真的吗?虽说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有一丝怀疑。
黄梁语气里充满了不屑,说道:“我爷爷哪里是他口中说的那种人!当年我爷爷见他流落街头,快要冻死饿死了,好心收留了他,他娘的!他竟然说是他用诚心感动了我爷爷收他为徒,简直放他娘的混账屁!他说我爷爷三年来没教他半点本事,你们也不想想他一个三十多岁好手好脚的汉子怎么会沦落到街头要饭的地步?还他娘的说给我黄家当牛做马……我呸!就这么一个好吃懒做的东西,当下人又会勤快到哪里去?别说我爷爷没收他做徒弟,就算是收了他,似这等心术不正,好逸恶劳的人,谁会传授本事给他?”
大生“嘿嘿”笑道:“那你爹不是都教了些本事给他?你爹和他的关系可是‘情同兄弟’啊!”我也附和道:“对啊,施八两不是刚才说过,他待在黄家三年的时间里面,你爹处处都在照顾他。”
黄梁一听这话,大怒道:“长生不明白也就算了,你小子也装什么糊涂?你装傻装醉装白痴地观察了这么半天,你能看不透事情的真伪?少他娘的恶心我了!还‘情同兄弟’……他施八两算个什么玩意!”
大生依然在笑,只是笑得没那么自然了,讪讪地说:“你的家事你说……”黄梁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要说就要说说我爹的为人……我爹在家族里面虽不说是最聪慧的一个,却是最实诚的一个,过于正直就有点那啥……反正施八两这个人他娘的就是只奸猾的狐狸,他骗得了我爹的信任后,或多或少地肯定能接触到一些‘风水术’的法门,不过也仅限于皮毛了,毕竟我爹也知道轻重,有些东西是黄家决不外传的。”
大生插话道:“那你爹也太……”黄粱截口打断了他:“你闭嘴!你敢满口喷粪的话,我撕了你的臭嘴!”大生立马改口道:“我是说你爹是老实人……”黄梁面色稍霁道:“这还像句人话。我爷爷管教严厉,作为黄家的传人之一,我爹自小就不被看好,自从我四叔被赶出家门以后,我爹就更是被我爷爷作为唯一的黄家继承人来培养……有时候厚望也代表着压力,所以他不希望他的下一代承受他曾经承受过的痛苦……所以你们也看到了,我不喜欢学‘风水’,他也没逼着我继承祖业。”在这点上,黄梁比我幸运多了,他不喜欢做的没人勉强他去做,而我想做的,家里人却不理解,对黄粱父亲的想法我是有着深刻理解的。
半夜里开车注意力要高度集中,特别是这种烂泥路上更要小心,好在没下雨,要是下雨的话,泥泞的黄泥路就会让车胎打滑,更加难行。虽然道路颠簸,但黄梁却毫不在意,正应了“艺高人胆大”那句老话。他依然说着话,聊着天,仿佛今天有谁打开了他尘封已久的话匣子。
话题回到了施八两身上,黄粱说:“施八两是这老头的外号,人参不都是说‘七两为参,八两是宝’吗,对于‘参客’来说,这老头算是个‘宝’了,其实他也就不过学了点‘风水术’的皮毛而已,就敢大言不惭地称‘宝’,真是个老不羞!”我问黄粱:“你不是说他们的组织很大吗?那他是不是这个组织的首脑?”黄粱纠正我说:“是之一。之前我稍微调查了一下,他的确算是首脑,但却不是最大的一个,其他的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之所以找上他,一是他是掌控着这片地区的‘地头蛇’,二是他和我家有旧,好歹说得上话,三是此人有弱点好利用……”我脱口而出:“他有什么弱点?”黄粱笑了笑,说:“别装睡了,你来回答长生这个问题!”
我知道这是黄粱点名大生来答,大生抱怨道:“怎么又扯上我了,我喝多了,想睡下觉。”黄粱笑道:“你少扯,这么多钱在你那抱着,你会睡得着?老子在开车,你却想睡觉,好事让你一个人都占了可不行,陪我们聊聊天,解解乏!”大生耍无赖地说:“只要见者有份就行!”黄粱说道:“本身就没把你漏掉。”
大生一下来了精神,开始了他的讲解:“那本队长就总结两句了哈。”他打着官腔学着卢队长会上作报告的腔调说道:“这施老鬼呢,说话纯粹放屁……”黄粱赞道:“这话我爱听!说得好,继续……”大生不满道:“小鬼,不要打断领导同志的讲话嘛,要虚心地听,认真地接收,更要贯彻落实上面的精神,要汲取上级讲话的养分……”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眼前仿佛看到卢队长在会议上拿着演讲稿摇头晃脑的样子,这家伙学得也太惟妙惟肖了。
黄粱骂道:“叫你好好说话,你耍什么宝啊?扣你一千!”大生赶忙端正态度:“我这不是帮你们醒醒瞌睡嘛。”他接着说道:“这施老鬼的弱点,不!是缺点,还蛮多的,估计粱子哥一开始也是想通过那‘黑棒棒’来试探他感不感兴趣……我没说错吧?”大生这小子连“梁子哥”都叫上了,这无疑有拍马屁的嫌疑。
黄粱不答,大生又说道:“以后的事情都发生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我观察了一下,这老鬼的缺点还真不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这头头脑脑的。先说第一条,通过他对‘棒棒’的痴迷程度来看,他很贪!这是一条,对我们强取豪夺,也能看出他的‘贪’。最可气的是他打发我们的钱太少了,这说明他吝啬。”他缓了一缓接着说:“若不是他对黄家有所忌惮,我们今天可能一文钱都拿不到,说不定连村子都走不出来。他慑于当年黄家的余威说明他谨慎,或者说是胆小都可以,原因极有可能是他不怎么了解现在黄家的现状,这点是从以下几条看出来的:一,他逃出黄家后几十年的时间里从未回去过一次,更没联系过他嘴里情同兄弟的黄粱他老爹,而且当年因为自己的过错而一走了之,让自己的好友独自顶罪,更不闻不问,作为好兄弟好朋友来说,这未免也太绝情了,这里可以说明此人很冷酷,虚伪。二是他不知道黄家后来发生的变故,包括黄四的被逐出黄家……以上都是我分析出来的,综合起来的话,此人就是个贪婪、虚伪、凉薄、卑鄙、无耻等等等等的一个混蛋!梁子哥,我说得够不够?不足之处望你指正……”
黄粱笑道:“你小子的这张嘴巴啊……要不是怨你这人太好吃懒做了,就指着拍马屁这门功夫你也不至于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啊,真是埋没了你的才能了!”大生不以为意地说:“你是夸我啊还是损我?”
黄粱说:“你分析的基本正确,所以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摸清了这老家伙的脉门,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高帽给他戴上,嘴巴给他堵上,现在我们就差不多可以高枕无忧了。”我听了二人的话,简直是……又“涨”知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