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听到神君的声音了。”元小令跟在他身后,想到神君的出现只有一种可能,声音竟有些慌张,“你说此处会不会有蛇?”
神君是一只蛇雕,若非此处有蛇,他又怎会在夜里盘旋。月重影听到他惊慌失措的声音,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此处有水蛇?”
元小令一愣,却大方承认道:“所以我很快就洗完了!”
“那就跟紧我。”月重影大步向前,元小令不由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脚步,奇怪,从刚才开始,他便一直走在她前面,连头都不回。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元小令顿了一下,“在淮水县追杀澜华的无名大师,便是建熙城外刺杀我们的的人。”
“唔……”月重影低头思索,到底是什么人,既要追杀林书落,又要追杀澜华。想到无名大师,他不由叹气道:“可惜他在被我擒获时,便咬破了口中的肚囊自尽。”
元小令便也低下头,却想象不出其中的缘由。
“澜华,或许是东陵人?”夜色静谧,月重影步履轻盈,衣袂翩飞,偶然惊起几只萤火虫,像是点点的星光。
“什么?”元小令以为自己听错了,“东陵人?”
“东陵人五官深刻,常有异色的须发和眼眸。”
“可是,她并不是坏人。”元小令喃喃道,脑海中闪那纵蛇的东陵少年,便在心底将澜华与他前前后后对比起来。
“我见她并无恶意,又与你相处和善,这才带她北上。”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日后我不在,不要轻信他人强出头,若是好人也罢,若是……”
话未说完,月重影只觉手中多了一只软绵冰凉的小手,元小令抬起头,琉璃般地眸子中,映出他的影子来,声音却是以往顽皮的模样,“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不会再让你担心。”
说罢,孩子气地拉着他的手,轻轻摇晃起来,“我不去修远那里,我想去书韵姨娘军中,好不好?”
月重影忽而一笑,“好。”
元小令脸上一红,跺着脚着急起来,“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
月重影长眉一挑,唇角一扬,笑得狡黠,“你想告诉我什么?”
她想告诉他什么?明明是他想问为什么,应该由他开口才对啊!元小令撅着嘴,瞧着他笑得放肆的模样,心乱如麻。
“你想告诉我什么?”月重影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他掌心的温度顺着她的指尖流淌,缓缓地流过全身,竟然异常温暖。
“我……我不……不喜欢修远了。”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她有些懊恼地低着头,接下来,接下来又该怎么办,羞死了。
“我知道。”略带欢快的声音自耳畔传来,他正低着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你知道?”元小令疑惑道。
“我知道。”他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微微侧首,轻轻在她脸颊落下一吻。
轻如羽毛的碰触,让元小令彻底懵了。
“小白?”元小令轻轻道,像是确认她不是在做梦。
“叫我重影。”他的气息贴在她脸上,痒痒的,教她想逃。
“重影?”似是被他蛊惑一般,她轻轻的唤了一声。
“我在。”月重影轻轻握起她的手。
“重影?”元小令又试探着叫了一声,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月重影侧首看她,眸子中笑意渐浓,“我知道,你心里既没有修远,也没有翎羽公子。”
奇怪,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月轮如镜,月色如水。两个人的手指触碰在一处,便再未放开。元小令的胸口扑通扑通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手心微微渗出些汗水,不知是因他握得太紧,还是她太过紧张。
四下无人的村落漆黑而安静,而此时在他身边,却让她心中生出些安宁来,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他在她身边,她便可以安心。
“我先送你去中郎将军中,再与修远汇合。”月重影的声音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你要走?”他是路修远麾下参军,自然要随他而去,元小令垂着眸子,不知想些什么。
“待西北战事平息,我便离开军中。”
“离开军中,要去哪里?”元小令急切道。
“回家,娶妻生子,做个闲散之人。”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慵懒,慵懒之中带着点点喜悦,想必是极为喜欢闲散的生活。
元小令心中好奇,“既然你不做将军,为何还要留在军中?”
“因为修竹。”思及往事,月重影放慢了脚步,“修竹临终前,曾委托我两件事,其一是辅佐他的兄长北征东陵,得胜还朝。”
修竹,原来是病怏怏的修竹,他竟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她望着他俊逸的侧脸,“那……第二件是什么?”
“第二件,便是……”月重影的声音里多了笑意,“他说让我寻一户好人家,把你嫁了。”
“胡说。”元小令佯怒,以掩饰此时羞涩的模样,“修竹才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月重影笑出声来,正如她所说,路修竹并未那般说过,他那呆傻如木头般的性子,又怎会说出那样的话。可是修竹确是比同龄之人心思更为深沉,他的怀中一直藏着她的画像,漫天花雨之下,一个女孩赤着双脚,踢打着脚下的水花。他自幼与她相识,却因身体羸弱,从来不敢向她表露心迹。
当日的月重影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看到路修竹那痴心的模样,不禁心好奇元小令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这个呆子念念不忘。
月重影打趣道:“你不是要退婚么?”
退婚?他为何突然提起退婚的事,元小令一时语塞,想起彼时在家中,她口口声声要嚷嚷着退婚。此时此刻,竟心生些不舍来。正欲说些什么揶揄他,便感觉月重影的手臂一僵,握着她的指尖不由得收紧。
“怎么?”元小令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澜华就寝的屋舍房门大开,没有一丝光亮。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却见被褥叠放的整整齐齐。床榻已经冰凉,想必已是离开许久。
“她会不会被坏人抓去了?”元小令心神不定,“不该把她一人留在这里。”
月重影摇摇头,“屋中器具摆放整齐,并未有过挣扎的痕迹,恐怕是她自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