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飞雪感觉四周一片漆黑,就像地狱一般,他感到有些害怕,但却怎么也动弹不了,一个声音在他的耳旁忏悔个不停。
有老妇人端来开水,身后跟着一个背木箱子的,看样子是个郎中,见到吴不知跪在柳飞雪床边痛哭,便立即扶起吴不知,安慰道:“老人家,您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你儿子他会没事的!”
说着,他给柳飞雪把了把脉,当他认真的检查一遍后,却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他运功过度,损伤了元气,加之身上的诸多旧伤复发,我恐怕是无能为力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可别误了救治啊!”
说完他擦了擦眼睛,几乎有些哭出来了,又道:“这位公子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伤!这实在是太可怜了。我作为一个郎中,竟然眼睁睁看着他这般痛苦,却无能为力,实在是有辱在世华佗之称啊!”他说完,把在行囊箱背后那个“在世华佗”的标签拆下,重重的扔在地上。
吴不知连忙安慰道:“你已经尽力了,这都怪我……怪我!”他说着,也悲伤的哭了起来。
这郎中看见吴不知如此悲痛,更加自责起来,无能为力的摇摇头,又擦了擦眼睛,道:“或许他命该如此吧……”一个医者,在无能为力之时,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因为这样,他的心里会好受些。
端水的老妇人在一旁悲的叹息道:“可怜的孩子,年纪轻轻的就……”她说不下去了,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泪流满面了,但不知为何她却极力控制自己不哭出声来,或许是觉得一个妇道人家在人前哭出声来是不礼貌的吧。
吴不知这才注意到老妇人,他突然觉得有些眼熟,他感觉这妇人的形态举止特别像一个人,但他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正想问个清楚,一个缓慢无力的推门声打断了他想到的问话。
一个老头拄着拐杖从门外进来,这老头背已经陀得如弓一般,但他动作却利索的很,一拐一拐的到老妇人旁,轻轻的搀扶着她,嘴里念念有词,但没有人能听清,除了那个老妇人。
老妇人像个听话的孩子,立即跟着老头站了起来,缓缓地离开了,到了门口处,她又转过来对郎中道:“儿呀,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呀……”好像柳飞雪也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郎中道:“发心吧,娘,我一定想办法就他的!”
由于老妇人还在跟儿子说话,老头拉着老妇人的手往前走时拉到一下,差点就倒了。
郎中紧张的急忙走上前,搀扶了一下老头,道:“爹,您小心点!”
但老头却没有搭理他,只是对着老妇人喋喋不休。他实际上已经忘记自己的孩子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他也早已忘记。他只记得老妇人,这个陪伴他一生的人,他也只和她说话。
就在刚刚老妇人回头看儿子一瞬间,吴不知看见了老妇人的眼光,这双眼睛虽然已经很苍老了,但吴不知却忘不了,他一直感觉自己一生有负于她。
没想到造物弄人,让他有生之年再次见到这个年少时深爱着他的女人。
但他却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说什么或许都是多余的,都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痴痴的呆着,任万千思绪混乱于心。
此刻,他心里完全乱了,不知所措,一边是重见曾经深爱的女人,一边是自己柳飞雪,他突然好想哭一场!
但他始终没有哭出来,只是问郎中道:“没想到令尊,令堂到这把年纪了,还十分恩爱啊!”他其实还是想知道她是否幸福。
郎中讲起了父母的爱情故事。
“当初我娘在天桥下卖豆腐,我爹在天桥下卖猪肉,后来我娘病了,是我爹给她找郎中照顾她的,没想到我爹却慢慢爱上了她,就去追求她,但是我娘她说她在等一个书生,她要等他回来娶她,我爹绝望的离开了她,第二天像往常一样卖猪肉。”郎中道。
吴不知道:“那他们又怎么走到一起的?”
郎中道:“可是我娘等了又等,书生却没有回来,后来,她说她等了三年,不想再等了,就嫁给我爹了。我一直以为我娘是因为书生不回来才故意嫁给我爹气书生的,因为那时有许多王公贵族都来追求我娘,可我爹什么都没有,直到有一天我爹忘记了所有之时,我娘说她从未后悔嫁给我爹,她说她要照顾他的余生,我才知道他们是真爱……”
“那个书生呢?”吴不知故意问道。
“死了!”郎中没有丝毫犹豫。
吴不知点点头,道:“他的确是死了!”
其实,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老妇人一大早去找患有失忆症的老头时,听见老头哭声而在雪里发现他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他,老妇人没有想到吴不知居然会沦落至此,这让她感到有些心酸,不知道的为什么,她对他却没有恨意,她立即叫老头回去叫儿子出来,而她则把他们身上的雪去掉。
要不是老妇人一宿不睡的守着他,为他起了火,将火盆放到他的床边,还不时喂他汤药,他怎么会这么快就好了呢。
郎中道:“在下的家事告诉先生,实在是让先生见笑了。”
吴不知道:“令尊令堂实在令人感动啊,不知令尊的病还可治愈?”
郎中道:“说来惭愧,我行医无数,却无法救治家父之症,实乃人生一大憾事。今日令郎之病,我亦无法救助,我还有何以医悬壶?”
他又打开木箱子,拿出几副药,道:“我没能救他,实在是遗憾,还请您多多谅解,我就送您几副药,帮助他伤口愈合。其它的我实在帮不了……唉,我自今日后将不在悬壶济世矣!”
吴不知这才注意到柳飞雪身上,衣服破败不堪,大大小小的补丁布满了各处,这些补丁毫无手艺可言,应该是自己随便补补的,从那些补丁处可以看见血丝,甚至可以看见伤口,这实在是一个可怜的乞丐模样。
他更加感觉自己对不起柳飞雪,他内心深处的善意告诉他,一定要救活柳飞雪。
他雇了一辆马车,准备去找僧医虚木大师。
虚木大师一直隐居在一个叫“梅河”的古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