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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嗯

这是座小村庄,故事从这里开始。

村尾简陋的屋子住着一对夫妻,二人是三年前搬入,丈夫识字便在村里教孩子们识字读书赚些钱财,妻子体弱多病,常要去城里看病。医药费很贵,二人靠村里人接济才能勉强度日,受人恩惠自是要报答,丈夫就经常下地帮人干农活,妻子则学习针线活替人缝补。

屋子外有个小院子,院子左边是块菜地,由丈夫管理。院子右边是厨房,搭棚的厨房,有时刮风下雨,锅里就全是水。厨房旁边有棵枣树,枣子熟了,丈夫就会打下来分给村里人。

树下有几个平滑的大石头,常供妻子使用,距离石头不远处有口井,妻子就是看中这口井才让丈夫买下的屋子。

柳妙妗坐在枣树下,摸着平滑的石头叹了口气,她又瞧了眼自己身上的麻布衣裳再叹了口气。她原本很幸福,25岁就因爱情而结婚了,27岁怀上了丈夫的孩子,然而她的幸福在怀胎六月之时破灭。丈夫在她怀孕期间和自己的学生搞上了,她一气之下去找学生理论,但丈夫害怕自己身败名裂,就堵截了她,二人发生口角,丈夫心急之下将其从楼梯上推了下去。等她再醒来的时候,身处的不是医院的病床上,也不是家里的卧室,而是一处简陋的屋子里。起初她以为是丈夫要杀妻抛尸,后来她勉强支撑身子走到门外就被惊呆了。

柳妙妗身染重病,悄无声息的就死了,而后,现代人的她穿越了过来。

她身子虚弱的走到门外,就见院子里坐着约莫十个小孩子,年龄和性别不一,而在小孩子之间有个男人,那男人手里卷着一本书籍,样子却与身姿不配。按理说,拿着书籍教书的人不是眉清目秀也该是一副学者模样,然而那人却是满脸胡子,眼神冰冷,身子强壮,活像个屠夫。

她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先不说这些人她都不认识,只说他们奇装异服就够吓人了。

男子担忧她的身子,三步并作两步走的赶到她身边,见她惊慌的后退靠在墙上。男子伸出的手停下,而后用粗犷的声音轻声道:“夫人身子还好?”他约莫是想要温柔的,奈何这音色不行,唯有放低音量。

她咽了口水,开口有些沙哑:“这是哪,我老公呢?”她本能的先问了这是什么地方,而后像受惊的小女人,想到了自己最爱的人。

小孩子们齐刷刷的站起来望着她,两只眼睛扑闪的像萤火虫。

一片树叶飘落砸在柳妙妗脸上,她忆中惊醒,伸手捡起砸脸的叶子。她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接受魂魄穿越的事实,只知道自己再也不想回到现代去,宁愿安稳的在这度日。虽说她有个丈夫,但她身子不适,她与他不必行房中事,所以她才敢放心的留在这凶神恶煞的人身边。

她现在的这个丈夫名叫朱初七,她原好奇为何取名初七,丈夫回她,生于初七便取初七为名。她无奈的翻了白眼,好随意的父母。尔后又问他,你样子像个屠夫,怎么当了教书的。初七回她,你若喜欢我便杀猪去,只是怕沾惹煞气对你身子不好。她由此心里感动,这男人虽相貌不好,但对她可是深情的很,也算是老天对她不薄。

柳妙妗的样貌该是不差的,可屋子里却没镜子,她便拿水照,只见水中人影模糊,也瞧不出什么,便只能拿手摸索,便觉得她脸是陷进去的,咯手的很。她料想原本的柳妙妗是因为身体不好才会嫁给初七,二人之间应该没有爱情。

她已经和初七生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算是把这里摸熟了。她魂传到哪,她是不清楚,只知道此村庄名为梨花村,她名为柳妙妗,身患疾病,常要去往芙城看病。

朱初七从外面回来,见柳妙妗在树下发呆,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荷叶鸡又眼睛带光的看向她。

“夫人。”

她听见初七的声音,松手放了叶子,起身拍了拍臀部往他靠去。

“你辛苦了,我给你打水洗脸....还是洗胡子吧。”她原想说的是洗脸,见到朱初七脸上的胡子沾了泥土,就改说洗胡子。她对人的外表不强求,毕竟这样也好,太过温柔的人容易让她心动,这样凶神恶煞的脸才能控制她那需要安慰的心灵。

初七拉住她的胳膊,制止她即将从自己身边走过。初七的胡子往上动了下,说明他刚才轻笑了:“夫人,等会儿我自己来,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柳妙妗见他手抬起,手上勾着荷叶包,看这大包也瞧不出是什么。

“什么东西?”

“你爱吃的荷叶鸡。”

她心里哦了一声,原来是原本的柳妙妗爱吃的荷叶鸡啊。她又想到初七应该没有那样的闲钱买鸡,就出声疑问。

“村长送的,你可还记得他有个儿子准备上京赶考,我点拨了他儿子一些学识,现今他儿子传来书信,考上了状元,正准备回来。”

“你功劳呢么大,他就送荷叶鸡啊?”

朱初七一听,觉得夫人变了,却也没表现出来自己的情绪,只是笑道:“夫人,村长是出了名的小气,能送荷叶鸡就算不错了。”

“哦,相公真棒!”柳妙妗爽朗的一笑伸手接过荷叶鸡,来这三个月了,一直食素,终于可以开荤了。柳妙妗拿着荷叶鸡到厨房去摆弄,朱初七的心思也越发沉重,夫人从三个月之前就不大对劲,先是忘记了好多事情,而后竟会做饭,要知道柳妙妗并不会做饭。

叩叩叩....

朱初七听到敲门声,转身望去,门外有个哭的一塌糊涂的孩子,他错愕了一下,心道不妙。柳妙妗一个月前认识了一对爷孙,二人住在山上的破房子里,风餐露宿,偶尔下来求些饭菜。爷孙知道这屋子里住着个贫困的教书先生,便从不敲柳妙妗家的门,也经常让自己的孙子偷听朱初七的讲课。其实朱初七一直知道这件事,只是他不愿意做没有报答的事情,就不揭穿那孩子。她穿越到柳妙妗身体之后,一个月前发现了那孩子,她抓住他询问许久,才清楚了爷孙的事情,于是拍着胸膛告诉爷孙两,今后那孩子可以入院听课,爷孙两也可以来家中吃饭。能听课已经是最大的恩惠,怎么还敢来吃饭呢。爷孙拜谢了柳妙妗,听课之事应下,但吃饭之事拒绝。柳妙妗也不勉强,只是每每孩子听完课,柳妙妗都会拿出饭菜来让孩子带回去。孩子起初不同意,柳妙妗便威胁他不给他听课,他才无奈的收下了饭菜。如此,柳妙妗对爷孙两的恩惠让爷孙两不知如何报答。

朱初七走到门口看了眼杨三笑道:“你怎么了?”

杨三笑边哽咽边擦眼泪:“爷爷...爷爷不行了,他想..想见先生和夫人。”

柳妙妗已经走到朱初七身边,望着泪人般的杨三笑心疼的伸手为其擦眼泪:“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

杨三笑仰视柳妙妗,忽而伸手拉住她便往外面跑,柳妙妗一时没反应过来,踉跄几步跟上,只诶诶的叫了几声。朱初七将门关上,才急忙的跟上去。几人到了山上的破屋子里,风从破烂的窗子刮入,床上的人脸色已经发青。

杨三笑的爷爷已经不行了,谁也看得出来。朱初七和柳妙妗都不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见得床上瘦骨嶙峋的人十分可怜,也瞧见杨三笑跪着哽咽的哭泣。杨三笑的爷爷勉强的看向柳妙妗,张嘴轻声呼唤着。柳妙妗赶紧上前,也跪在他面前,道了声我在这。

“夫...夫人...老夫不行了...我爷孙两还未报答你...你若不嫌弃,可否让三笑给你当牛做马?老夫不求别的,只求...夫人别让他死喽。”

柳妙妗眼泪直流,这老人家看的实在可怜,她深吸几口气:“我不会让他受冷受饿,我也不会让他当牛做马,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照顾他。”

朱初七眼神向下,心中无奈。柳妙妗自己身子都不好,还想照顾别人。朱初七讨厌这种不必要的麻烦,觉得看不下去,便转身出了屋子,站在门外望天。最后听到屋子里一声大哭,朱初七明白,那老人家已经撑不住离去。

而后,在柳妙妗的祈求下,朱初七埋葬了老人,立了个木牌。

杨三笑拜了柳妙妗为干娘,朱初七就不得不是杨三笑的干爹,虽说诸多不满不愿,但奈何柳妙妗高兴,他也只能勉强一副开心的模样。

过了两个月,该是带柳妙妗上芙城看病的时候。王大哥早早的就在村口等候朱初七夫妇,二人上了牛车,送行的杨三笑才离开。芙城离梨花村倒是不远,大约两三个小时就到,柳妙妗坐不惯牛车,便难受的爬在朱初七身上,这让朱初七心里十分不安。

芙城比梨花村热闹,毕竟是座县城,自然是村庄所不能比的。柳妙妗被城里的热闹吸引,一入城就跟兔子似得,一溜烟就不见了,吓得朱初七和王大哥四处寻找去。

柳妙妗看到好多东西都想买下来,奈何却只能看不能买,只因身上没钱。

“这是我的孩子!”

“诶哟,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竟敢说这是你的孩子,要不要脸,这分明是我的孩子。”

柳妙妗听到人群里有两位尖声的女子在争吵,便好奇的钻进人群中查看。人们将那两个争吵的人围在中间,都好奇的看着二人争吵。两人在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一个大约三十多岁,一个看着也就二十多些。二人乱糟糟的争吵着,而柳妙妗则一言不发的盯着二人看。

二人抓孩子的手不愿松开,年轻的女子抓着孩子脚的部位,老些的女子抱着孩子的头。两人的神情都不想是假的,这让大家都看不出,那孩子到底是谁的孩子。

柳妙妗也不是好管闲事,只是觉得那孩子被她两争来争去有些可怜,还好在熟睡,否则定是大哭不止。

“诶诶诶,我有办法知道这孩子是谁的。”柳妙妗站出来,抱着手,胸有成竹的看着两人。

两人停止了争吵,皆望向柳妙妗。

“什么办法?”

柳妙妗上前探出手来:“你们先把孩子给我,你们这样抱孩子是不对的。”看二人不大愿意让出孩子的样子,柳妙妗翻了白眼道:“这里围着呢么多人,我要是拿着孩子跑,我也跑不出去啊。”二人才放松警惕,互相看了一眼,才一致决定给柳妙妗。

柳妙妗抱着孩子,观察了二人。年轻的女子忍不住咽了口水,两只手不停的互相玩弄着手指,眼睛一直在眨眼,不敢看柳妙妗,却一直盯着孩子。三十的女人则紧盯柳妙妗眼睛,嘴角微开,手心对着柳妙妗。从微观心理学来看,其实已经知道谁是孩子的母亲,但是为了更有说服力,柳妙妗决定还是要提出一些问题。

“你们都说说,这孩子身上有什么胎记吧。”

三十岁女子很快的说出那孩子手上有颗胎记,而二十岁女子却是在之后才说出,明显就是照着三十岁女子所说的说出。

“这一次你们都悄悄告诉我,是左手还是右手。”柳妙妗淡淡一笑

二十岁女子看了眼三十岁女子,那女子方才就处于下风,现在为了证明自己,她赶紧跑上去道了声我先说,而后对柳妙妗说了右手。三十岁女子叹了口气,上前也说了右手。

柳妙妗没想到二人的回答一样,她转身看了下孩子的手,确实有颗胎记。

她笑了笑转身道:“我知道母亲是谁了,你说的是对的,胎记在左手。”柳妙妗指了三十岁女人,不给她机会说话的,立马面对二十岁女子怒吼道:“你是个人贩子!”

二十岁女人一受惊,立马要跑出人群中,却被人们抓住。她大喊着再也不敢,请求大家的饶恕。大家最恨的就是人贩子,那会原谅她,几个男人就压着她前往府衙。剩下的人都欢呼着,夸奖柳妙妗。柳妙妗将孩子递给三十岁女人,那女人疑惑的看着柳妙妗道:“孩子的胎记明明是在右手,而我说的也是右手,为何...姑娘你会说胎记在左手?”

“这个....其实我看出了那女人是假的,只是你二人说的答案一样,我便只能耍诈诈她。”

“多谢姑娘,多谢。”女子听后,激动的一笑,感激着柳妙妗。

众人散去,女子将孩子脖子上的长命锁取下送给了柳妙妗,柳妙妗本不愿意要,奈何女子坚持,柳妙妗只能收下。对女子来说,柳妙妗的恩情很难报答,唯有拿对孩子来说同样珍贵的东西才能平衡两者。柳妙妗望着手中的长命锁想起了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她竟有些泪目,方才抱的那孩子很乖,醒来也不哭不闹,只是两只大眼睛紧盯着自己。

一只大手牵起了柳妙妗的小手,她抬头一看,是朱初七。朱初七早就站在人群里,他见柳妙妗抱着个孩子,也就不打扰,静静的观看着。柳妙妗的情况越发不对劲,从前的柳妙妗不管闲事,不爱多问,不喜欢快步走,不喜欢笑。可现在的柳妙妗,完全就是另一个人。

“夫人,你身子不好,还是快去看大夫吧。”

朱初七偏偏比柳妙妗高一个头,害的柳妙妗一抬头,朱初七的胡子就塌在她脸上。她吹了几口气,也没将那胡子吹开,只觉得那胡子有些硬,便从朱初七怀中脱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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