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嬴启远去的背影良久,苏晴才回过神来,幽幽地说道:“王翦大哥,我好像……喜欢上那个人了呢”。
王翦赶忙眼观鼻鼻观心,将头转到了一边。自己主子的感情之事绝不是自己区区一个侍卫可以插得上话的,因而只得装作没有听见。
嬴启的话当真出乎了苏晴的意料,纵横家确实是有一条相当残酷的规矩,那便是失败者,必须随同辅佐的主公一同殒命。
纵横家的发家之路说起来十分的简单,投机罢了。只要是投机,便自然会伴随着风险,更何况纵横家赌的向来都是天下,是国运,动辄便关系着数万人的生死,因而将所有的鸡蛋都放进一个篮子里,是万万不可行的。
因而,为了保证纵横家的发展与延续,纵横家的初代家主便定下了一条规矩,每一代都会培养两个人才,要他们去辅佐对立的双方,赢家便可正式继任家主,输家则只能为了纵横家的利益殒命,靠着这种类似于养蛊一般的方法,纵横家才能够在短短的百年之间一跃成为权势滔天的高门大户。
“这人真是又温柔,又自大呢……”,苏晴回忆起方才嬴启离去时的话语,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秦国是自己游历的最后一站,而嬴启也不过是六国前往镐京的世子当中的一位罢了,嬴启既然这样说,意味着他显然完全没有将其他人放在眼里,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宛若高山一般的,令人不得不仰止的晋王,李沉舟。
苏晴的神色突然有些低落,纵横家的长老们将自己安排在了同李沉舟对立的位置上,而将与自己同为家主代理的赵悠然,放在了辅佐李沉舟的位置上,这其中的差别,不言而喻。
李沉舟一方本就有着绝对的力量优势,而自己这一方,仅仅只是有一个毫无实权的天子,以及来自六国的些许支援罢了。甚至连支援可能都算不上,毕竟六国不可能倾尽全力的去帮助天子,“君临天下”李沉舟的名号可不仅仅是叫叫而已。
突然,王翦神色一凛,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小姐,有人过来了……”
苏晴挥了挥手,略有些苦恼的说道:“无妨,来的想必是老熟人”。
话音未落,二人面前便出现了一个俊朗少年,只见那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布衣纶巾,手握一方竹简,显得十分俊逸儒雅。最引人注意的双眸并非是黑白分明,看上去像是浩瀚的宇宙一般,深邃且神秘。
“呵,讨厌的人又出现了呢……这次怎么是你一个人来的,你那个鬼精灵的妹妹呢?”
见到这个少年,苏晴一改往日里恬静如水的样子,话语中竟是带上了一丝讥讽。
那少年闻言有些羞涩地一笑,挠了挠脸颊,回道:“能让苏小姐时刻记挂,倒是我兄妹二人的福分了,红尘她被家主叫去有些杂事,因而此番只有我一人到了咸阳。”
苏晴闻言有些愠怒,斥道:“司马丹青!奴家这一年来,每去一国王都,你都闻讯而来,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们史家就如此之闲吗,代理家主不去好好记录正史碑,却整日跟在奴家身后,也不顾瓜田李下之嫌!”
名叫司马丹青的少年被苏晴正面呵斥也不生气,微微一挥手,身后的地面竟是猛地钻出一块巨大的石碑,一股恢弘庄严的气势喷薄而出,只见这石碑十分的厚重,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蝇头小字,外人看来,竟会在心中不自觉的生出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感觉。
手中竹简散落,化为一道白光,竟是变成了一柄似笔似剑的奇形怪状的短杆武器,司马丹青连身子都不转,轻轻向天上一抛,那柄似笔似剑的武器宛若有灵性一般,在石碑的一个角落,轻轻刻上了“嬴启”这两个字,在嬴启的前面,还有并排而立的五个名字。
做完这一切,司马丹青像是耗费了极大的力气一般,长舒了一口气,刻完字的武器重新化为竹简,回到了他的手中,这才开口道。
“苏小姐说笑了,我史家正史碑上所记录的唯有史实而已,这百年来,大周的每一次动荡都脱不开你们纵横家的参与,因而在下觉得,只要跟着苏小姐,就一定能够毫无疏漏的将史实记录下来……”
苏晴冷哼一声说道:“那此刻我已经将六国游说完毕,司马公子想必可以打道回府了吧……”
司马丹青摇摇头,说道:“非也,非也……在下下一步便是要去这镐京一游,苏小姐以天下诸王为戏子,大周京城为戏台,唱的这样一场大戏,在下又怎么愿意错过。”
“随你的便!”
苏晴一拂衣袖,便要转身离去。这司马丹青看似人畜无害,实则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正史碑的继承者也会继承时光的力量,修炼至极致甚至可以引起小范围的时间倒流。
这一年来的游历总是甩不掉这司马丹青犹如附骨之蛆一般的尾随,若单单只是尾随便还罢了,苏晴能够感受到司马丹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尽管对方掩饰的很好,可是还是被自己给抓住了。更加令苏晴担忧的是,若不是有什么顾忌,有正史碑在手的司马丹青想要杀自己,怕是连剑王都保不下来。
苏晴想要转身离去,不欲再与司马丹青纠缠,却不料司马丹青突然将其叫住。待回过身来之时,发现司马丹青脸上已经不是平日里那种人畜无害的和煦笑容,而是显得十分的严肃,甚至还有一丝冷意。
“呵,想要在这里将我消灭吗,可惜迟了,历史的车轮已经已经开始滚动了,待到六国的世子齐聚镐京,定会迸发出无比绚烂的场面……你不是也很期待的嘛”,苏晴的眼神中满是戒备,身后的王翦已经将手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出击。
司马丹青的目光中有了些许的犹豫,沉吟了一番,还是说道:“我史家的责任,便是记录历史所发生的真相,且史家中人绝对不可出手干涉历史的进程,改变历史的轨迹,这是祖上便传下来的规矩……”
司马丹青将手中的竹简一挥,身后的正史碑居然如同风化多年的石刻一般,化为一地尘土。当然,这只是正史碑被司马丹青收起来时所用的障眼法罢了。
“大周的气运原本只有八百年,但是却因为你们纵横家的横加干涉,大周延续至今已经足足一千五百年……你们纵横家的卜卦观星之术比我史家也不逞多让,应该知道这样逆天改命,甚至强行扭转一国之国运,会造成何种严重的后果”。
苏晴在听罢司马丹青的一阵说辞之后,俏脸不由得微微泛白,心中不由得又生出了几分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