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萧蕤那里学了些通灵之术能够自由往返于阴阳两界后,李崇清李大夫在鬼市的心里咨询室生意是越来越好,毕竟在这一带,将玄学、道法与医学完美结合的,就独此一家。
李崇清拒绝了两位病人,挪出了傍晚吃饭的时间请萧蕤吃饭,萧蕤是十二分的意外,但仔细一想,大概是前些日子传授给他的法术学成了,真的在鬼市里召唤到了合适的、符合李大夫口中“大家闺秀气质”的貌美女鬼,有情人终成眷属,想要请她这个师父兼媒人吃个饭,所以特意挑了个黄金时间牺牲掉了他自己的生意。
原本她是想带着“表弟”十八过去一起蹭饭的,可无奈李崇清那个铁公鸡居然拒绝了,千叮咛万嘱咐说务必要她只身一人过来。
“我表弟不是外人,懂得比我多,你李大夫还差这点钱不成?大不了我少吃点……”一看见李崇清,她就忍不住抱怨。
李崇清面色凝重的将她拉进馆子,低声道:“这事情还是我判断不好轻重,还是先不要让别人知道的好。”
李崇清找了个靠里、安静、不起眼的位置,等菜都上齐了,这才肯打开话匣子,往前凑了凑身子,小声道:“我最近,发现一件事情,跟沙美大学有关,跟你也有关。”
一口泡菜刚塞进嘴里,萧蕤就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手上的筷子僵持在半空中,脑子却在飞速的运转,努力回忆自己最近做了什么违背科学的事情,或者,那个自称“叶未央”同学的十八在学校里是不是搞了什么事情,被眼尖的李崇清发现了……
“辣个……原来不是向我公布新恋情啊……”萧蕤表情僵硬的咧嘴,“我还以是什么喜事……这么严肃?”
经她一提醒,李崇清才想起来,那也是今天打算要告知的一项要事。
“哦,还真是。”说起这个,气氛忽然充满了聚餐应有的轻松,“谢谢你教我的通灵术,我最近认识了以为民国初期的才女,参加过新文化运动,可惜年纪轻轻的就牺牲奉献革命了,本来是鬼市里的孤魂野鬼仅剩下了一魂一魄,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拼凑完全!”
“呦呦,听你这意思,这事儿是要成啊?”萧蕤打趣,“进展还蛮快的么,我就说,找不到合适的人,不还有合适的鬼么?怎么着?这就有戏了?叫什么名字?”
“她说她叫小姚,具体叫什么不记得了,现在还很虚弱,要养一段时间才能出来见人,等过些日子你再去我家,兴许就能见到了。”李崇清笑道。
萧蕤是真心替他高兴,“真幸福啊。”
“是啊,这样一来,总觉得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奔头,我还有许多东西要学,得想个办法给她弄个身体什么的……跟我回老家向乡亲们显摆显摆……”
“咳……”那可不行啊,地府里的人会上来抓人的……“那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先不说这个,以后有的是机会。”李崇清又重新严肃起来,“我学了你教的导引心法之后,眼睛越来越好用了,前两天试着通过阴阳眼扫探周围一带所发生的灵异事件,看了半天没发现什么新奇的,就越找越远,你猜怎么着?”
“怎、怎么着?”
“我找到你们沙美大学去了!”
“难、难道是我们沙美大学医学实验室里动物实验做的太多,积怨成魔了……?”萧蕤心虚道。
李崇清点点头,道:“我倒不是很清楚那是不是医学院的实验室,但我确实看到了不少小白鼠。可是出问题的不是小白鼠,而是里面做实验的人。”
既然是与动物实验有关,那应该不是自己的事情,萧蕤松了口气,瞬间变成吃瓜观众,问道:“怎么?有丧尸不成?”
“恩,快了。”
萧蕤咧嘴笑道:“这么有意思?仔细说来听听。”
“女娲实验室你知道么?”
“当然知道,那是我们学校的招牌。”
“恩,就是你们学校的招牌实验室,有个神秘的地下室。”
“哦?”
“里面藏了许多年轻女性的尸体,阴森恐怖……”李崇清故意将气氛渲染的神秘,“就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室之中,还关着一些活着的人……就像是待宰羔羊一样被锁在牢笼之中,饱受折磨……”
萧蕤打了个冷战,问道:“你说这话是真的假的?要是真的,那……那我们是不是要报警?”
李崇清嘱咐她噤声,小声道:“如果是单纯的非法人体实验,我也不至于把你约出来商量了。经过我几天的观察,发现那实验室的主人,并不是单纯的专家。”
萧蕤翻了个白眼想了想,她依稀记得,女娲实验室的大老板似乎是程教授,一个确实不单纯的专家,长的那么风骚文艺的科研狗大概是千年难遇。
“你的意思是说,程教授有问题?”
李崇清坚定而慎重点头。
“有……什么问题?”
“他……也不是人……”
“……”
贵圈真乱啊……
“不是人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我看不出来,每次想要看清他的真身,眼睛就像是进了油,模糊一片,还有种火烧火燎的感觉。”
“会不会与八面佛有关?”也不知怎的,现在她一听说有离奇事件,就会想起暂且搁置的事情,“会不会是在与八面佛搞地下合作?是八面佛搞的鬼?我认得这个程教授,觉得他不像是坏人,该不会是被要挟了吧?”
李崇清耸耸肩,坦白道:“那我可不清楚,这个程教授进出地下室总是独来独往,也不跟地下室里关着的人说话。”
“那可就为难了,咱们到底该不该报警呢?”
“我的意思是先观察一段时间,毕竟不清楚对方底细,不要贸然行动的好。搞不好派了一队警察过去,全被那个教授给收了当做了人体标本。”
她内心不愿承认程教授会是那种冷血的人,但李崇清又不像在说假话,“那还是要拜托你多盯着点了,说叫你有这本事呢?有句话怎么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李崇清撇嘴表示不屑,“我只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萧蕤鼓励道:“人生嘛,总是要做点成绩出来才不枉来一趟!年轻人!”
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情,又道:“对了,关于那间地下室,我还发现一件更加诡异事情。”
“什么?”
“除了教授频繁进出以外,我还隐约看到了一个黑影……”他回忆道,“要说是鬼魂又不像,完全是一团没有形状的黑雾。”
萧蕤打趣道:“你可真行啊,千里眼好使的黑雾都能看清楚,你确定不是你白内障了?”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眼花,但我看到那黑雾总是在神秘教授不在时候提着饭盒去给那几个给关起来的活人吃东西,所以断定那不是眼花。只是,黑雾到底是不是黑雾,还是说因为我能力的原因,看不清楚,还不知道。”
看来女娲实验室不仅是人才辈出,还是鬼怪辈出呢。
“你能不能混进去看看?”李崇清问道。
萧蕤摇头道:“那不可能的。那是重点实验室,进门要按指纹才行,我进去过两趟,全是在门卫处登过记直接去找人的,感觉你在那里面东张西望都会被保安用电棍打出来的感觉,比去牢房探监还要可怕。”
李崇清摸着下巴陷入了思索。
“你还是在观察一下吧……我也想想办法。”
不好的事情总是扎堆出现,就好像命运这东西,不恶心你则已,要恶心,就要恶心的你把胃都吐出来一样。
李崇清带来的消息还占据着萧蕤的小脑瓜,就在她对女娲实验室的好奇心还没有一丝减弱时,手机就弹出了一条当地的新闻简讯,说鬼市发生特大火灾,某街五家三层店铺被毁,死1伤7,损失严重。
这则消息对于刚起床准备去上早课的萧蕤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跟她说什么,但脑子里嗡嗡作响,却又听不清楚那声音说的是什么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她的右手在颤抖着,大拇指甚至软弱到无不能受控,始终不敢点开那则新闻简讯。
“蕤蕤!傻站着干什么呢?都七点五十了!”水仙猛拍了下她的肩膀,将她叫回了现实之中。
“哦……好、好……”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选择接受与不接受,它都摆在那里,人死也不会复生。
最终她接受了李崇清突然的离去。
而且她坚信,这莫名的死亡与那个看上去沉稳和善的程教授有关。
上课的铃声才响起没多久,讲台下的同学们还肆无忌惮的边玩手机,边吃着早点,连老师都没有进入状态的时候,她“噔”的一声站起身来,身子笔直的像是钉在木头上的钉子。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么?”老师抚了抚眼睛,问道。
“没事。”
说罢,她背起书包转身便走。
“唉?你上哪儿啊?”同桌而坐的梁樱不明真相的拉住她的胳膊,“上课呢!”
萧蕤看了看她,面无表情,轻轻掰开了她的手,道:“好好上课……等我回来。”
道别,也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再见。
她大概没有想过。
意外总是在发生。
一场大火将原先的心理诊所烧的片甲不留,看热闹的人不仅感叹,这辈子没见过能把钢筋水泥都烧光的大火。
现场周围都拉着黄色的警戒线,萧蕤根本靠近不了,但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总会有些吃瓜观众捕捉到事情发生的那些关键瞬间。
“听说是个心理医生呢,真是可惜了。”
“是晚上忘了关煤气,半夜起来抽烟了么?搞得这么恐怖?”
“谁知道呢?反正没来得及跑。”
“我听说是谋杀呢。”
“谋杀?怎么讲?”
“我们有个哥们在里面,偷偷告诉我的,你可别跟别人说。”那人道,“法医说死者死前双眼被挖了,尸体眼眶里是空的!”
众人打了个冷战,直撇嘴:“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挖人双眼?太缺德了吧?”
“难怪没跑出来,眼睛被人给挖出去,痛也痛个半死,怎么逃?”
“不会是冤鬼索命吧?这事情看上去有点邪……”
萧蕤直愣愣的戳在人群之中,远远看着那片被烧得缺了个角的三层小楼,脑子一片空白。
“萧同学?”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怎么在这儿?今天没课么?”
萧蕤脖子僵硬的转过去,努力让表情与语调都显得正常:“我……我路过这里……程教授怎么也在这儿?”
程教授难堪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这个……昨晚和几个朋友出来喝酒,就索性住在酒吧旁边的旅馆了,宿醉刚醒,正要赶回去上班。”
他说的如此自然,甚至身上真的都一些淡淡的酒气,发丝有些凌乱,“你可别跟别的同学说啊,影响不好!”
“哦、哦,好……”
“你现在回学校么?”程教授问道,“要不要一起?”
萧蕤连忙摇头,道:“不、不,我还有事……”
程教授抱歉的笑道:“那我先不跟你聊了,我实在是赶时间!”
他指了指手表,摆手道别,转身便在路旁揽了辆出租车。
看上去再诚长不过了。
可这正是萧蕤所感到恐惧的地方。
道貌岸然的神秘教授,在李崇清之死的背后,手下还有多少条人命无辜的死亡?他在女娲实验室里在做什么人体试验?而他,又是如何知道在十几公里之外的某个房间之中,有人在偷窥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