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州,雾灵山。
月满如轮,苍山似墨,静寂无风。忽然一阵寒鸦骤起,明月之下,黑影纷飞,乱啼惊心。
“灯火明亮之处,便是姜家庄。”一人指向山腰说道。
“鸡犬不留!”命令发出,低沉而嘶哑。
数十人影,自山下迅疾而上,或沿山道穿梭闪行,或贴林稍御剑而飞,转瞬间便到达山腰处姜家庄,散入十几处宅子。
惊恐声,厮杀声,喧嚣乍起。居中大宅内,一位青年男子匆忙执剑,摇醒熟睡的六岁小儿,夹在左侧腋下,夺门而出。
宅门外,早有一位黑衣人负手而立,似在悠然等之。青年男子脚步一滞,立刻手舞长剑,剑尖刻画七星,星光闪烁,难掩其锋,飞速攻向那黑衣人。
黑衣人竖起右掌,身前显现丈许盾墙,淡淡金光附着其表,游走不定,如鎏金镀铜,向前从容一推,七颗飞星尽数湮没其中,如投石入水。
“元婴真人!”青年男子低声惊呼,心中一沉,左手放下男孩,沉声道:“小炎,快跑!”那男孩睡眼朦胧,木然张望,亦无所惧,听到一个跑字,便撒腿向山林中奔去。
青年男子立刻将手中长剑一抛,凭空化作七支短剑,快似电闪,动如流萤,再次攻向黑衣人,在其周围布下七星剑阵,意图困其一时。
黑衣人双掌前后交错,身周即刻出现一个狂乱旋风,将攻向他的七把短剑尽数囊括,如秋风扫落叶,卷作一团,‘镔铛’一声,失去法力恢复原样的长剑,被丢落在地上。黑衣人长袖一挥,那长剑朝着奔跑中的男孩飞去,贯穿他的后腰,去势不减,带动其飞行十几米,钉死在一棵大树上。
黑衣人一步跨出,瞬移到青年男子面前,右手已落在其天灵盖上。“姜少白,把东西交出来!”便欲对其进行搜魂。青年男子见爱子遭难,睚眦欲裂,万念俱灰,瞬间引爆内丹,形神俱灭,要与黑衣人同归于尽。
黑衣人躲闪不及,右臂被炸飞,遭受重伤。然而毕竟修为高深,他左手一挥,断臂便飞来归位,但肌体经络之伤,恐一时难愈,遂低声骂道:“晦气!一条贱命,毁我十年道行!”
“东西未找到!”其属下杀光姜家之人,翻遍各处,陆续归来向黑衣人汇报。
黑衣人冷哼一声,令人放火烧宅,便转身先行飞离,随后其属下众人也御空而去。
次日万里晴空,自天南御剑飞来两位修士,为首一位白须老者回头问道:“一川,前方可是到了雾灵山?”后面的青年男子答道:“回掌门,正是!”老者感慨道:“距我们云海宗太远了,几乎横跨整个南天州!”青年男子不禁面露担忧:“希望能来得及!”
那老者便是南天州最南部云海门的掌门王道明,青年男子为云海宗妙香峰峰主顾一川。昨日顾一川接挚友姜少白万里传音,言说其近期将有危难,请求他暂时带走其子,以免后顾之忧。以他对姜少白的了解,既然出口求援,必是大难临头,遂等待掌门半日后归来,邀其一起前来相助。
靠近雾灵山,两人便看到山腰处,残垣败堵,余烟袅袅,于是急忙降临姜家庄,环顾四周,横尸遍地,两人快步来到庄主姜少白住处,看到宅门前那一地碎肉与姜少白头肩相连的残躯,老者怅然一叹:“我们来晚了!”
顾一川紧咬嘴唇,难掩心中悲愤,他来到姜少白身前,悲声道:“少白,为兄若能早到半日,便可相助与你,怎会令你惨死!”
王道明从旁劝解:“一川,你也莫要自责,能逼得结丹真人自爆内丹,可知敌人绝非元婴之下,即便你及时赶到,怕是也会遭遇不测。”
掌门的话,让顾一川产生了深深地无助感:“少白怎会惹上这等对头?以至于死不瞑目!”他俯身下去,想要抚平姜少白依然睁大的双眼,却突然顺着姜少白目光的方向,看到几十米外的大树躯干上,一个孩童被长剑凌空钉在上面。
“小炎?”顾一川迅速来到那孩童身旁,将其从树干上取下,拔出他身上的剑,凝目望去,哀声道:“这是少白的剑!”
王道明此时也来到旁边,看到孩童伤口处,正有鲜血渗出,惊讶道:“这孩子竟还有一丝生机!”随后握住孩童手腕,细细探查后,摇头说道:“丹田已碎,气脉断绝,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只怕还是难以救活。”
顾一川心中刚燃起一点希望,便不肯轻易放弃,眼神坚毅地望着王道明:“掌门,请你务必想想办法救他!为少白留下唯一的血脉。”
王道明看着顾一川问道:“这便是那个与漪文有婚约的孩子?”
顾一川点了点头。
王道明叹了口气:“除非是我派至宝丹药大还丹,可为其重塑丹田,接续经脉,救其一命。但大还丹我派也只有一颗,而这个孩子,风传他灵智未开,是个傻子,可有此事?”
顾一川闻言黯然,大还丹可再造结丹修士的内丹,救元婴修士一命,何其珍贵!云海门是个小宗门,也仅有一颗,怎会用在一个孩子,而且据说还是个傻子的身上?顾一川心知无望,未再言语,给那孩童喂下身上最好的续命丹药,随后解开孩童的上衣,为其伤口止血。
此时一个紫色浑圆的果实从孩童的怀中滚落出来,落在地上,核桃般大小,质地如玉,润而坚硬,“这是?”顾一川疑惑地看着这果实。
“化灵果!”王道明惊呼一声,将那果实捡起来细细端看,“没错!就是化灵果!”
“这就是化灵果?能助元婴修士突破至化神期的宝物?”顾一川惊诧道。元婴修士突破至化神期的,十不足一,相传服用化灵果后,能将成功率提高到三成以上,即便是一个普通野兽,服食了化灵果,也能灵智大开,晋升妖兽。顾一川难以想象姜少白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得到这一枚化灵果,想必是用来给他儿子开启灵智的。而身怀这等宝物,一旦被人知晓,必会引起诸多元婴大能的觊觎,或许这便是其招致灭顶之灾的缘故吧。
想到此,顾一川心中唏嘘不已,他看着处在元婴期的掌门王道明,眼中也露出激动之色,便说道:“掌门,可否以此子的化灵果换取大还丹,救其一命,还请掌门慈悲为怀,答应一川的请求!”
王道明心知化灵果的价值并不比大还丹低,而且对元婴期的他更有帮助,便不再犹豫,说道:“一川,将这孩子带上吧,我们速回云海门!”
两道白光破空而去,空余姜少白的遗体在熊熊烈火中焚为灰烬,随风飞舞,散落入山林之间,化作尘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