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地后的几秒钟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后脑的撞击声回荡在耳畔,我什麽也听不清楚,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甚至,我在做什麽。
刺眼的阳光照耀著我的眼睛,一片迷茫。
我盯著上空,眨了眨眼睛,努力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左边锁骨处的疼痛把我拉回了残酷的竞技场,拉回受伤的萨姆身边。
锁骨处的疼痛一圈一圈地蔓延,好像随著我意识的回归更加强烈。我摸索著把匕首拔出来,剧痛让我萎缩了一下,微微颤抖著。我捂住伤口,忍不住看了一眼,血的颜色让我更加脆弱。我在天旋地转中把自己撑起来,看见萨姆惊异地半坐在岩石中间。“我以为你必死无疑。”
在匕首飞过来的时候,他推了我一下。或许,是他让我逃过一劫。
“差不多了。”
黛希的尖叫让我望向盖瑞和莱纳德。莱纳德勒住盖瑞的脖子,站在悬崖的边缘僵持著,很明显他还不能把盖瑞推下去。盖瑞以一种很不自然的姿势紧紧压制著莱纳德,脸憋得通红。
黛希尖叫著跑过去,我捂住伤口拿起枪站起来。黛希停在我和盖瑞、莱纳德之间,神色惶恐地回头看看我,又望向盖瑞。
盖瑞的声音从喉咙裏钻出来,虽然小但是很清晰。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他重复了一遍,更加坚定。
他是对我说的。
我与他的眼神交汇,有些迷茫,又似乎明白他的意思。
莱纳德笑了笑,用一种我从来不曾听过的冷漠语气说:“好啊,那就动手吧,杀了我们两个。”他把盖瑞勒得更紧了。
黛希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身体颤抖著。
我抓紧了手中的枪。
盖瑞盯著我,我从他的眼神裏得到一种许可,把手枪上了膛,很慢很慢地举起。
我的手在剧烈地颤抖。我的身体也是。
黛希看著我的枪,尖叫成了哽咽,求助似地回头盯著盖瑞。
莱雯德......你不想再让你的子弹杀死另外一个.......那个空虚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的手差一点没有抓住想要掉落的枪。
黛希的尖叫声混合著莱纳德的大笑声回荡在我的耳边,太阳从地平线上投出的光芒刺痛了我的眼睛。
“你做不到的!懦弱!”莱纳德大笑著。
“保护...”我模仿著盖瑞的口形,说出这个词。我手中的枪对准了他们。
“不——”
黛希的尖叫划过天空,莱纳德和盖瑞消失在了悬崖边缘。
我的手悬在空中,手指仍然紧握著枪,吃惊地望著盖瑞和莱纳德摔下悬崖。夕阳如剑一般射入我的眼睛,黛希的尖叫让我脑子短路。
黛希疯了似的奔过去,我愣了一秒,追上她紧紧地从后面擒住她。她撕心裂肺地哭喊著,挣扎著,最后跪在了地上。我紧紧地抱住她,为的只是盖瑞的一个词:保护。
我承诺过,便会做到。
尽管,在那一秒钟裏,我犹豫过。如果放手让她去,我就没有任何威胁了;但是那样就不是我了。
她跪在地上无力地哭泣著,我见她不会再失控了,就放开了她。
我一样地跪在地上,默默地听见两声炮响传来,眼睛是干涸的。我哭不出了。也没什麽好哭了。让我困惑的,是他们的死。
我没有开枪。
是的,我没有开枪。我非常确定。
在杀死泰勒之后,我抵抗射杀别人。不管是谁。我下不了这个手。或许,就像莱纳德说的,我很懦弱。
但是我无法解释。
“我没有......”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我知道。”黛希用非常轻的声音说道,我看见泪水在她的睫毛上闪烁,“可,他是我的哥哥。”
哥哥?我困惑了。盖瑞不是孤儿吗?但是我没有问出口。
我站起来,走向躺在地上的萨姆。太阳已经一半在地平线下了。
萨姆脸色很苍白,看上去非常虚弱。“就快结束了。”他微笑著说。
我没有回答。
他的生命之光也在流逝,我能够感觉得到,但是我什麽也做不了。我按住他的手,鲜血沾到我的手指上。
霍华德·贝恩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恭喜你们成为了最后三强,你们也都知道,游戏已经进入了最后环节。传送室已经启动(传送室外面的玻璃银光一闪,分离开来),你们有5分钟的时间进入传送室,5分钟后——你们知道会发生什麽。”突然,离我们大概有200米外的山地燃起了熊熊火焰。他们是要逼我们进入绝境。“祝你们好运。”
我们都沉默了。
萨姆闭上眼睛,只说道:“去吧。”黛希已经不哭了,耳边只有火势蔓延的声音。
我刚才还在想,如果我们三个人就这样待在这裏,等待,不让游戏结束,那麽会发生什麽?现在看来,贝恩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可能已经看出我们有这种心思,便制造这样的山地大火,逼迫我们互相争夺自相残杀。否则,只有一死。而且是惨不忍睹的被活活烧死。
我该怎麽办?萨姆,他看起来或许会在被火包围之前就已经死了,我可以不管他。黛希,她无论是从能力上还是资格上都不如我,我完全可以将她推到一边离开。可恶的是,我答应过盖瑞要保护黛希。或许我可以认为他只是要我保护黛希,而不是确保她成为胜利者,我可以食言,但那样我会很不舒服。我终於明白梅琳达一直抱怨什麽了,就像我答应拉薇尼亚一样,我是在作茧自缚。
枯草在火中的爆裂声越来越近。
我转过头,看见黛希站在那里,像是拼尽所有的毅力说道:“下手吧,杀了我。这是你应得的。”
应得的——胜利者桂冠?在杀了这麽多人之后?但是我还是没有无私到说“不”。
黛希继续说:“你的家人需要你,你有比你小的弟弟,你的父母需要你照顾。我有5个兄弟姐妹,我爸爸要养活我们所有太累了,或许我死了对他们也是一种帮助。”
我望著她,突然不忍心就把她一个人留在这裏。这麽乖巧懂事的女孩,有谁能忍心?
终於,我想出了一个办法。我想她伸出手,“拉住我的手。我们一起进去。”
我看得出黛希有点畏惧,但她还是拉住了我的手。
我最后看了一眼萨姆,走到传送室门口。传送室感应到我们的到来,银光一闪,地板分裂开来。黛希畏缩了一下。
我向下看去,是一个漆黑的通道,垂直向下,有一道红色激光正在通道裏面来回扫描。
我计算著激光的频率,拉紧黛希的手,说:“准备好了吗?”
她点点头。
“好。三,二,一。跳!”
然后,我伸手一推,将她推入了传送室内。
黛茜最后茫然地望了我一眼,她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回过头,周围的火焰已经不足十米,滚滚热浪席卷而来。
我走到萨姆身边,蹲下来,用手覆盖在他的手上,望住他已经开始涣散的眼睛,轻声说道:“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