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琦可能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为她的朋友,我们的三观,是不同的。是的,她是一个比较现实的人,听说毕业后,回到了家乡小城,考了一个事业编,结婚生子,小日子过的美美的。
但是琦琦对我的人生来说,最独特的地方在于,她竟然知道我的父亲的过去。
我记得那是一年的2.14,情人节。
琦琦骑车回家,我们是顺路的。虽然我和琦琦不是一个班,但是我们放学有时候遇上,会一起骑一段路,再分手。是的,我的家,离学校,很远,很远,大概有5里路的样子。我大概需要横过4个红绿灯,才能绕道到家门口的那条路上。骑行,一般是25分钟,快迟到的时候,可以压缩为15分钟,再加下车后的一路狂飙。基本上20分钟,可以从家门口,到达教室门口,然后被老师罚站。是的,我是一个经常迟到的年级第一。让老师很头疼的年级第一。因为我实在是,太困了。时间真的,不够用,不够用来休息。即使有一次批斗会,我检讨发誓,以我的项上人头担保,再也不迟到了。可是,第三天我还是睡过头了。从那以后,我就不再发毒誓了,因为没有用,还会被传成笑话。
情人节那天,放学走在法国梧桐的树荫里,天,渐渐地暗了下来。路灯开了,一眼望去,有种华灯初上的美感。我没有收到任何情人节礼物。我没有情人。大神与我,初中分在了不同的班级,两层楼。他好像忘记了他曾经说过要做我的大雄。但是我好像真的成为了那些年别人口中的宜静。哦,不是的,我并不是宜静。我不会拉小提琴。我只会唱歌。但是那时候的我,声音和音域,也还没有完全开发出来。所以,我应该是一个只会学习的,越来越安静的宜静。一个年级传说,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做一个三好学生的宜静。
大神一开始,还会在遇见我时,偷偷地在走廊里踢我一脚,等着我发现后追着他打。他以为我还是那个追着他满教室打的小辣椒。可是,我已经是年级第一了,而且是一个刚刚经历了家庭离婚风波的脆弱敏感又早熟的小孩。我只是看看他,看他做个鬼脸跑掉,而我继续走路。我看的出他回头望我,看到我只是看着他,也不闹的时候的不自然和落寞。大神,我好想回到我们无忧无虑,开心打闹的童年,你知道吗?
后来大神看见我时,渐渐的也只是淡淡的看一眼,一句话也没有。正逢青春期男女意识萌芽,互相不理睬。只有我盯着他的背影,在想,我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陌生了。
大神是很多年很多年,多到我们已经快要认识20年的时候,才知道我的心事。是啊,人生总归是错位的。错位了的。大神当年是不会懂我的,如今,他懂了,可是他并不爱我。即使他靠自己的打拼开了法拉利,开了全球限量版的奔弛。可是他不爱我,我也是不会去接近他的。
大神初一那年,自行车后座上开始载了一个美丽的女孩。他们班最美的女孩,看起来,很像漫画里的宜静。而我,从初一每天晚上挑灯夜读到10点开始,眼睛渐渐近视,戴了眼镜。脸上,不知道是因为压力太大,还是太疲劳,还是青春期发育的激素失调,开始长起了痘痘。我渐渐地开始失去了小时候的美貌,一点一点的。
情人节,我早已经失去了我最初喜欢的男孩子。这,也许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失恋。可是那时候,我不知道的是,以后这失恋的机会还会有更多,更多。
我在路上骑着单车,看着昏黄的路灯下,一道一道梧桐的影子闪过。我在想大神,一个已经变了心的,根本没有把自己说过的话放在心上的人。我想,会不会碰见他。
我没有碰见大神,我遇见了琦琦。
琦琦单车前的筐子里,装了一大束红玫瑰。琦琦的男朋友送的。
我忘记了我们那天聊了什么。我只记得她犹豫了很久很久,忍不住跟我说了一个她母亲曾经叮嘱她不要跟我说起的秘密。
“你爸爸以前上学时追过我妈妈,不过没有在一起。你不会不高兴吧,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琦琦说。
琦琦并不知道,我的父母这几年一直在家里正在冷战。我这个脆弱的年级第一,一直的秘密。
有谁,能够像我一样,如此清楚我爸娶了一个他不爱的人结婚。当年幼小的我并不知道,父亲当年跑到歌乐山对着家乡的方向为之痛哭的的那个女孩。我也是在被寒伤害后,父亲为了安慰我,才告诉我他的这场刻骨铭心又失魂落魄从而一蹶不振的失恋的。
我挺惊讶的,我说这么巧。
琦琦带着她车筐里鲜艳的玫瑰回家了。我继续往家的方向前行。
我的家,我的冷如太平间的家。那里有一具失去灵魂的死尸,还有一个固执地不肯死去的活尸。我要回家,吃完活尸做的饭,回到自己的屋,听着死尸年轻时买的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写作业。
我最喜欢的是《秋日的私语》。那些年,我写了很多很多的日记。很多很多交给老师的作为作业的日记,让老师觉得莫名其妙的忧伤的感怀的日记。还有少少的,像一个暮年老人写给自己的自己的日记。几乎没有见过天日,最后偶然被来家玩的一个朋友无意发现,后来为了安全,也被自己焚毁了。
是的,人是有两面的。有些私语,只适合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