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之世,便是那人间垂髫小儿都知晓是盘古开辟天地,而他非人非神,乃混沌所生。用人间的话来说,便是“当真是个顶有名的人物”。而如今隐居于北海鱼鲮岛的陆压道君,便是少有人知的。他与道祖鸿钧、妖师鲲鹏并女娲娘娘四位,与盘古一样,皆托生于混沌。
人间甚至不知有这样一位仙者,而在整个仙界亦是少有人知晓这位陆压道君,更不要说,他的事迹了。
至于那些见多识广、修为与阶品颇高的也只在机缘巧合之下,才知他似乎在一场大战后,途经北海,见一处岛屿甚是可爱,便摆了摆手,当即决定隐居于此。这岛,便是那状似摆尾鱼儿的鱼鲮岛了。
此时,紫霄并玉隐与聆芷三人艰难向那老神仙的住所挪动。玉隐已没了一只手臂,却还咬着牙,一定用那一只手抱着聆芷不可。紫霄在身旁默默跟着,行了一会儿,便见那竹林深处,被人辟了一处空地,简单的小屋安静立在那处,倒是素雅干净。紫霄抬了眼,向那屋顶看去,顿觉神清气爽,那屋上隐隐的都是宁静祥和之气。
玉隐自然没心思在意那些,他受伤时,是聆芷强行动用真力救了他的,他虽不知她身上那深厚修为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也没心思去探究那些的。她如今命在旦夕,他虽不识得那位道君,却不知怎的,心中强烈感觉,那道君定有法子救她的。于是不顾左肩传来的剧痛,又加快了步子。
行至屋前,却不见那位道君身影。玉隐急着眼睛四处寻找着道:“求见陆压道君!望道君救命!”他的声音沙哑而急促,叫的声音虽也颇大,却还是被周围那满树的阳光与翠竹上的竹叶消耗殆尽。于是,一遍一遍的重复,他甚至来不及将聆芷安置在地上,甚至来不及做什么行礼问安的姿态。只在那处,一遍遍喊着,望那位道君可以听见。
“鱼鲮圣境,岂容你在此喧哗?”那声音醇厚却意外的给人一种空灵之感,仿佛穿越洪荒从另一个时空传来,却是颇具威严。而随着这声音一同出现的人,一身雪白道袍,面色红润,鹤发童颜。他端坐在那屋顶之上,却不懂是在做什么。
虽说这位道君与玉屠上神的那层关系在,可紫霄今次却是头一次见到这位传闻甚少的道君,这时候恭敬行礼,还未说话,便听身旁的玉隐大声道:“道君恕罪,在下玉隐,前来叨扰,实是不得已之举。求道君救救这位姑娘。”他说罢,才小心翼翼将昏迷的聆芷安放在身边的空地上,继而对着那道君重重磕头。
“哦?”陆压道君微微睁眼,他原本隐了身形在那屋顶悟道,却隐约感觉一股熟悉的仙泽进了鱼鲮岛,这才没有难为这几位冒冒失失闯进来的。现下循着声音看去,待见到那远处跪着的年轻人时,心中大惊,随后舒了口气,问道:“你……可还认得我吗?”
这话却是令玉隐没头没脑了,向紫霄瞧了瞧见他微微低着头一番恭顺的模样,于是恍然大悟才知他是问自己,于是连忙答道:“不认得。”
陆压停了许久,方才从那屋顶飞身而下,却是飘飘轻盈之姿态。落地时轻踏了两步,便到了几人跟前。他先探索似的瞧了瞧玉隐,见他那左肩血淋淋一片,心中微动。再瞧那躺在地上的聆芷,微微睁眼,转而对玉隐道:“你这手臂……应是那定海元睛兽吃掉的罢。”
玉隐点了点头道:“正是。”
陆压又道:“你我有缘,本君今日便赠你一条新手臂,你看如何?”
玉隐闻言却是高兴,俯身施礼道:“多谢道君。”
陆压兴致颇好似的转了身,声音淡淡道:“如此,便跟我进来吧。”
玉隐见形势似乎不对,于是急忙起了身,追着陆压道:“道君,我的手臂事小,那位姑娘是耽误不得的啊!”
“人各有命,我与这姑娘既无交情,又没缘分。为何要救她?我也并未说过要救她,不是吗?”
他渐渐走远,待进那房门之前,又缓缓道:“进来吧,这手臂你应是会喜欢。”
聆芷醒来时候,已不知过了多少日。黑暗中,她渐渐恢复意识,艰难的将那沉重的眼皮抬起,那双眼张开,入目的是她看不清楚的一个人影。
她使劲儿眨了眨眼,便见那玉隐眼含热泪,满脸委屈的看向她。聆芷搞不清楚状况,想转转头看看周围,却也是她转向左,那人的脸便堵着她目光所及的左边,她转向右边,那人又跟着挡着右边。
聆芷也没多想,一抬手便将那挡着视线的脸挡去一边,却见自己已经不在海上,入目的是一间陈设简单的小屋,屋中几扇小窗可清楚看向窗外,聆芷透过一扇小窗,看那外面景色宜人。
她慢慢起了身,想去那处仔细瞧瞧。刚艰难支起了身子,便被人裹了个严实。玉隐涕泗横流,激动的喘着气。
聆芷见他那样子,也只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只手无意的触到他空落落的左肩,心中一动,便听那男子哽咽道:“我不求你为我做什么,只要你别再吓我了……你可知……你可知你躺了多久?一十八日又四个时辰,你可知这些时候,我这心有多疼?”
当真是个怪人,聆芷轻拍他背,用这样的方式安慰着情绪有些激动的他,心中如是想到,少了一只胳膊不说它疼,却说什么“心疼”?
虽那样想着,却在又触到他那处空当时,心中憋闷难受,于是双手紧紧环着那失了一只手臂却嚷“心疼”的男子,仿佛这样就能弥补他那只左臂的空缺了。
这样默默了许久,聆芷见他还没有收住的意思,心中对他升起了一丝敬佩之情。她虚活万年,却是从来不会哭的。她只觉着自己与其它鲛人不同,便也不做多想。轻轻抬手为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她微微一笑,却一下滞住。眼泪,她似乎流过了,那日,在海上。
“别哭了……乖……乖乖啊……不要哭了呦!”聆芷边轻拍着他,便柔声道。
玉隐这才一下子笑出声来,这些日子她未醒来,他是一次次升起希望又一次次跌落谷底。如此反复,倒弄得他有些喜怒无常了。这时候他右臂一松,从那处起了身,笑道:“你这般说话,不是个人间为娘的模样?”
聆芷对他笑笑,看了看窗外,方才疑惑问道:“我们这次,是到了那鱼鲮岛了?”
“嗯。东西也借到了,你无需忧心。”玉隐转身去了桌边,一只手提了那素净的茶壶便向杯中注水。
聆芷瞧着他那动作,心中升起一丝悲凉,却也尽力将那股子情绪压住,平淡的声音问道:“这样倒好,对了,紫霄大人如何了?”
“他没事,现下已带着那钉头七箭去往四方妖山了。”玉隐将茶壶放下,又用那只手将杯子拿起,回来递给她笑道:“你我在此处修养几日,便可回魔界。”
聆芷接过茶杯豪饮一口,顿觉那茶水甘甜可口,于是心情也舒畅起来,道:“如此便好了。”
两人正这般说着,门外大步走进来一位,却是一副笑脸,鹤发童颜。聆芷瞧见他时,没来由的一阵胆怯。于是有些紧张,便听那人道:“你这丫头倒是好命!”
聆芷不懂的看他,那人不知从何处掏了颗墨绿色闪着光的圆球出来道:“你可知那被你夺了半条命,失了元眼与一条左臂的是什么?”
玉隐眉毛一挑,却也未插话。聆芷摇了摇头,那男子继续道:“那便是定海元睛兽了,你可知你刺穿的那只元眼之中藏的可是能毁灭整个北海的污秽?”
聆芷瞪眼起身,那男子抬了抬手又道:“这球便是那兽的元眼了,所幸你虽刺了它的眼,却也未将它斩尽杀绝。定海元睛,那兽常驻北海便是安定北海的,而它额上那一只元眼却是能毁了北海。”
聆芷微微点了点头,却依旧有些疑惑,却也未敢问出口,只在心中反复琢磨了半晌方才郑重问道:“你是谁呀?”
“哼!”那男子负气拂袖离去。
聆芷不解看了看玉隐,便听他笑道:“那位便是陆压道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