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太茂密了,他什么也看不到。
向前进小心翼翼的将枪口从草丛里伸出去,前面却又被一道土坎给堵住了。他只得借着草丛掩护,慢慢的爬过去,爬过去了后,但在土坎处找不到瞄准的最佳低凹位置。如果贸然将头伸出去偷看,必定会被当作活靶子打,他知道狙击手的利害。刚才那一枪没打着,可能是站位开火,又或者受了风力等的影响,才偏得一偏,没有打中自己。
他估计那个狙击手一定还在关注着这里。现在自己的行动受到了限制,他感觉心里非常不爽,有种猫捉老鼠的感觉。猫是那名越军,自己呢则是老鼠,主动权掌握在对方那里。够种的话,就来面对面的较量,在远处偷偷摸摸的放冷枪,这算什么好汉?不过他也知道,在战场能胜利就好,讲什么光明正大?这是他自己还不是此中高手,还不习惯于这种对敌的打法而已。
那个人到底在哪里?自己周围到处的草丛都是那么深,一点也不好观测。自己这里是如此,对面的山岭上更是如此,草既深,林也密。
一般情况下,狙击手的位置都不大会改变,因为选取一个好的狙击位置分外不容易。但那个狙击手也可能是游动出击的猎手,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越南人不笨,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完全习得了我们打游击的真传。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好办了,只能敌在暗,我在明,受制于人。
他突然灵机一动:“有了。”闪念间,他忽然有了一个可以让对方现身出来的绝世好计!
“呵呵,你跟我玩儿冷枪,那我就跟你玩儿脑子,看你上不上当。”想毕,他迅速回过身,爬到刚才那两个送命者的身边去。两人在草丛中隔得很近,向前进将两人的枪都收集在手,捡起了弹药。这两人中有个家伙还有顶我们的头盔。“真是天助我也!正好可以施行妙计!”他一边想,一边将敌人的枪和那顶头盔都取了拿到岭边沿来。
他还折断了一大把齐人高的长草,这些长草他是预备用来连接起来的。
在继续对对面山岭进行了力所能及的观测后,他选取了一个好一点的位置,开始施行他订好的计划了。他将一支收缴来的枪用长草拴系着,放在左边接近两臂远的地方,然后用另一支枪一点一点的在它的屁股后面用力将它往前斜斜的推移送出去。如果对面的狙击手还在的话,他一定会看到有一支枪正在慢慢的伸出土坎草丛,枪口斜斜的向上指着。
向前进在进行着一个赌博,赌注下得很大,是他自己的身家性命。不过,他相信自己一定会赢得胜利,整个赌局只是有惊无险。
现在他在等待着,给敌人时间,看对面敌人的反应。在等待的时间内,他接好了那一大把长草,现在他们变成了一根长长的绳子,可以拉得很远。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用手里的那支枪将头盔送到那支枪旁土坎下,微微露出一点。
“当”的一声,子弹立刻穿过前方疏密不定的草丛,射在了头盔上,打得旁边土坎上泥土都飞起来。敌人果然还在那里,位置没有变,盯着这里很紧的呢,真一毫也不放松。这家伙很有耐性,也很是果断干脆,是一只善于等待捉老鼠的好猫。可惜向前进不是老鼠,他现在是一上战场就奋力杀死了二十多名敌人的神勇战士。现在他胆儿大了,心也细了,可不是好招惹的主。
向前进判断了一下,子弹是从何方来的。对面山岭只是个大体位置,首先要确定在五十米范围,才可以进一步观察,从草丛树叶的隐伏中找出对手。刚才他是往左边向着高地战壕过去的,子弹横过额头前方,现在射击头盔的子弹是由左前方过来的,画一个三角形,大体位置就确定了。
他又将头盔用枪支起来,一点一点地伸出土坎去。刚冒出土坎三寸不到,“当”的一声,又是一颗子弹射来。
他暗自笑了一下,拉动了一下草绳子。那支诱敌的枪随之移动了一下,位置放低了一点。然后他又用枪将那里草丛拨动了几下,以继续迷惑敌人。
向前进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右边土坎要低平一些,也就是说,右边地势要高一些,过去不到三米的地方,还有个土包子,那里应该是最好的射击点了。于是他向着草丛稀疏或间隙地方后退移动,这样虽然隐身不住,但可以避免惊动草丛而引起对面岭上敌人的注意。这片高地现在暂时是安全的,隐不隐身都无所谓。他退了好几米,然后才向着右边爬过去,隐藏在了那土包子的后面。
伏好身以后,他又迅速对周围观测了一下,谛听了一阵,一切都很好,没有什么异常。
他转过头去,轻轻拉了几下草绳,枪从倚靠的土坎上往下又缩了一点。
远处的枪炮声现在虽然不再猛烈了,但零零星星,到处都有,可以说是此起彼伏。从清晨到现在,战斗还在继续,可以说更要激烈些了。那种轰隆隆的**的爆炸声音倒真的来得很遥远了,好像是在做一种点缀,是舞台的背幕后声音。轰隆隆,轰隆隆,又好像在提点人们,那些在休息的战士,别忘了这仍然是在战场。
天色很阴沉,没有阳光。草叶上的露水也还没有完全散去。
他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干净的,这一点也不令人感觉奇怪。要紧的是他觉得这一刻有点饿了,肚子里咕咕响起来。昨天大半个白天都在急行军,夜晚又是摸黑在细雨中走了大半夜,好在二十多斤的负重,算不了什么,否则非累死不可。他记起来到现在他都还没有认真吃过什么东西。昨天白天时累得吃不下,夜晚休息时因着临战紧张的关系不想吃,现在饿起来,可就忍受不了。
干掉那个狙击手后就吃点东西,他想。
无论任何时候,枪,都是用来贯彻执行战士的思想意志的。战士呢?则是贯彻的国家和人民的思想意志了。
SVD由土包子旁边草丛里无声无息的伸了出去。
这是在捉迷藏了,这不再是刚才的明刀明枪、猛打猛冲就可以解决得了的事情。这将关系到个人的生死,万万大意不得。向前进每一个动作都很小心,每一个动作也都必须得很小心,用必须得万分小心也不过分。一旦暴露,那就前功尽弃。一旦前功尽弃,那就消灭不了敌人。一旦消灭不了敌人,那就要死于敌人之手。这叫因果循环,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他可不想自己种下死因,尝到死果。
向前进觉得这可是比刚才所有的战斗都要紧张、刺激多了。第一次开枪杀人的那种紧张是无意识的,是身体机能的正常反应。现在呢,紧张是有意识的,像在做贼一样,偷取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人的性命。
他通过瞄准镜,对着那面山岭的任何可疑地点逐一搜索。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原来对面山岭上到处都是越军人员,在草丛灌木的掩护下,忙忙碌碌的修建工事,深挖战壕。虽然隔得有四五百米的距离,又是在草丛密林中,但一切动静都在狙击枪的瞄具镜里现了形。向前进一点一点的扫瞄过去,又压下视线扫瞄回来,从人的密集状态来看,那山岭的上面,应该有一个营的人马。可能已大部分是在我友军的强大炮火打击下,退回去那里固守的,怪不得自己这边身处的高地,看不到几个人呢,听到枪声出来厮杀的也没有几个。向前进心想,要是能唤来炮火袭击就好了。突然的炮袭,在半分钟内落下他个几百发就够了。
那些人看来已不大关心这边的情况了?怎么搞的,这边明明还可以据守,有那么多人,丢下这里不管,全跑到那里去修工事,真是令人费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向前进又想,管它的,最好是全退回去,这仗就不用打了,到时老子解甲归田,继续读老子的书去也。好歹也上个大学,今后出来有份工作,娶一房老婆,安安稳稳的过老子的日子。打仗可是个辛苦的事情,流汗流血也亡命,流汗流血倒还好说,亡了性命,那就什么都没了。哪个不想过安稳日子?老子生来也不是杀人王,刚才杀的人,只是逼不得已而已,在战场上我总不能让自己亡了性命,而让敌人活着吧?看着忙碌的敌人,胡思乱想了一通。
他很快将注意力集中到他的十点钟方向一处悬崖上来。那道悬崖长约百米,由山岭半中拦腰他的一点钟方向生起,一直延伸过去。悬崖不是很高,不过十来米的样子,上下都是树,乍一看还真不容易发现。悬崖在他的十点钟方向处,有几块巨石在上边堆着,周围都长着长草,巨石中间还长着一棵小树。这是他现在重点留意观测的地方。如果有狙击手的话,那倒是个很好的藏身之所,可以控制他这边的整个山岭斜坡,随时提供不利于我进攻部队的情报。他又以此为圆点,以悬崖上边线为50米直径,画了个半圆,在悬崖上方的半圆范围内反复观测。
搜索来搜索去,五十米直径的岭上半圆被他看了个遍,还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而他刚才测算过了,子弹一定是那个地方射击发出过来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块巨石的旁边,不要说那里有一丛密密的草,完全遮住了他的观测视线,就算没有任何遮掩物,从他这里看过去,那块突出的巨石也是遮挡住了视线的。
他相信那草丛后面一定有问题,可是,眼见为实,感觉是不可靠的!要一次开枪命中,就一定得要亲眼看见敌人,且向着关键部位打。
现在自己藏身的地点,可以说是开阔地带,还很危险的,总不能长久的暴露在这里。再说,死死盯着那丛密草也不是个事,说不定它的周围还有动静呢?正当他是如此的仔细看了又看,还是没什么发现,想要离开视线的时候,枪瞄镜里那丛密草突然动了一下。
那周围的草丛并没有被风吹动的迹象,这个突然的发现,让向前进的心中惊喜而又紧张的跳动了一下。他的惊喜和紧张,就像一个刚学会钓鱼的垂钓者,在河边等了好久,终于有鱼来咬了上钩时的心情一样。他看清了,那应该是草丛中的一根木棒类东西在拨动。他在干什么?打草惊蛇?向前进死死盯着那里,要看个清清楚楚。
东西抬高了。
不是木棒,是枪!缠着草绿色伪装布条的枪。
看来敌人太狡猾了,太有经验了;对狙击手的伪装训练,工夫做得真是到了家。
向前进想:“等会儿也得用草,将这枪身包裹起来,学一学别人的经验。咦,有了,为何不用敌人的军装,撕成布条呢?颜色正好是丛林草绿之色。”
那把枪在草丛里一点一点的往上抬起,看样子要收回去了。大约是对方等得太久,见没有了动静,以为敌人中了两枪,终于气绝身死了?这是个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可看不到人怎么办?
不能就那么便宜这小子,一定得让他付出点代价!
向前进在脑子里飞快的计算了一下枪的长度,现在举起来,手臂位置大体在哪里,头部又大体在哪里。
开枪!等到他收起枪,缩回到大石头旁边去就射杀不了他了。他会对等会进攻的友军战士造成很大的威胁。杀不死他,让他受一下惊吓也好,或者受点伤更好。
枪一点一点的收起去。
突然,向前进几乎是喊了一声起来,太好了,是人,在密草后半蹲立起来了······
向前进立刻连开两枪。
第二枪的时候,他是闭着眼睛开的。等他睁开眼来时,他看到那把枪甩出了敌人之手,掉在了悬崖边上,护木以上的枪管部位,悬在了空中。敌人的一只手,则伸出来草丛,搁置在那里。
等了约半分钟以后,草丛里不再有任何的动静。向前进收起了狙击专用的SVD,换56式在手。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长长的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