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某团某营某连一排的三班长他啊,现在在温柔乡里,跟全体护士们热闹着呢。那边楼,你过去看看。哪,我们院长大人来了,你过去问问他。”那个广西兵一指前面走来的一个中年军人。
女记者打头,直奔过去:“院长你好,我们来找某团某营某连一排的三班长向前进同志。”
院长说:“欢迎欢迎!到我办公室里先坐坐。向前进同志现在是486号,某团某营某连一排的三班长这几个字词可以省去。486号现在在楼上护士值班室,护士们商量了要给他过生日,叫他去定夺。唉,现在的年轻人花样就是多,我老了,只好闪一边去了,眼不见为静。我的办公室在这边,请。”
女记者很高兴:“有生日怕踢吗?太好了,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可以热闹一下了。”
那个扛着摄像机的男记者依然是烂着个脸,嘴里咕哝着说:“来这里还不到两天就跟护士们打得火热,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院长说:“唉,世风日下啊,这小子一来,我的护士们都争抢着去看,都说长得帅,像什么刘文正,刘文正是什么人?很出名吗?有邓主席出名?不知所谓,莫名其妙。喂喂,你们都不去我的办公室里坐坐啦?直接上去啦?”
看着几个人大步奔上楼去,院长叹息一声:“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时代变了。改革开放也才五年么,变化的真是太快!也好,省得麻烦老子,偷得浮生半日闲,我老人家赶快去小睡一下。说不定狗日的越军特工到晚上时又渗透来这里搞偷袭,老子白天要医伤兵,晚上还要指挥打仗。铿锵铿锵坑铿锵,我手持钢鞭将你打••••••”
这一天黄昏很快乐,天一黑大家就都睡觉了,实行灯火管制。
日子很快过去了十天,很多伤兵未等完全康复就直奔前线去了。向前进的伤康复的很快,已经可以扔下拐杖慢慢走着去上厕所了。医生说,如果他的腿伤得到及时的救治,就不会外边看起来没什么而里边已化脓,应该好得快得多。还好,要是再晚一些,骨头受到感染,那就大事不妙了。进医院来后,医生给他重新切开伤口,割去了腐肉,排挤了脓水,清洗得干干净净,上了最好的枪伤药,能复原得那么快,已经很不错了。左手臂现在则可以端碗吃饭了。
再有十天,重返战场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天晚上,他躺在床上,跟那个广西的兵一边抽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兄弟,别怪我不提醒你,那个女记者对你有点意思,别的什么话也不要说,自古美女爱英雄,天经地义!再说了,最勇猛的男人,一碰到漂亮美丽的女人,也就柔肠相思起来了,死定了,否则怎么叫作英雄难过美人关呢?给句真心话,你是不是也有点那么个意思?”
“嘿嘿,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话,好像蛮深奥的。我已经不是什么英雄了,一切都免谈了。不过也好,我只要安心能做回我的战士,重返前线就好了。”
“这么说,什么事都没了?替你高兴啊!”
原来这一天那个女记者又来看望了他一次,跟他说了很多话。那个副教导员回去以后果然心有不甘,抓住那两个越军抬着他走的事,大做文章,上面对这个事情讨论很激烈,差一点就要定他的罪,让他坐牢。喜得好那个轮战军区的侦查大队的连长回来了,上交了那次对阮文雄和土狗的审问记录,轮战军区觉得事关重大,立即转交了相关材料,情有可原,他才免于受审。但一切功劳大打折扣,政策是宽松的,将给他“立功赎罪”的机会。副教导员则也觉得呆不下去了,已在跑关系准备走人了。可能部队轮休时就会调走。
那个记者说:“真是抱歉啊,没想到给你带来那么多的麻烦,所谓名声累人,这话是真的。是不是有点失落感呢?”
向前进只是嘿嘿嘿笑,他压根儿也就没想过要当什么英雄,这回做回一个默默无闻的战士,他反而觉得挺轻松了。
这十天来,他的内心里一直都隐隐的有一种不安,真切的感受到了那个关心他的老兵说的人心险恶的话。直到那个女记者又来看望他,他才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也许今后就不再有自己人来让他感觉到害怕了。而对战敌人,他是一点也感觉不到害怕了的。
现在跟这个病友在一起,这样子心无挂碍的闲话,他真觉得是一种幸福了。
再过十天,就重返前线,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