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长说:“有点深奥,不大明白••••••”
参谋长却早省悟了,笑了起来:“我说政委啊,不愧为搞政治的人,你这一招够毒的啊,把他赶走?”
政委嘿嘿着说:“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是他自己呆不下去了,要求调动的。”
师长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不明所以,皱着眉头说:“居然有你们说的这种好事?可不可行?”
政委说:“可行,当然可行了。你还真是不明白,脑子像我们的56冲,在云南这样高温湿热的地方容易生锈。听我说,他这次被兵们打了是不是?我们可以来个先下手为强,报告到上头去!说他处理官兵关系糟糕,不能带好兵。这些都是曾经的事实,上头没有人会怀疑。我们就以这个定他的罪,说他挑起干群关系紧张,涣散士兵斗志,给他来个反穿小鞋。这个叫什么我那小子看的书叫什么天龙八部的慕容复的家传绝学以彼之道反施彼身?是绝招啊,呵呵。”
师长一拍脑袋,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说道:“好啊,不愧为政委,搞内部矛盾思想工作的,有你的!大家一向同共进退,没有克服不了的难关。这一次咱们来个上下夹攻,让他两头受气!你还等什么?还不动手,赶快搞他的黑材料啊?哈哈,反穿小鞋,这个计真***用得好,用得妙,用得呱呱叫!老子的兵,一个都不处分,对他们,反而还有奖赏,这可是大功劳!”
政委说:“撤职副教导员怎么样?把他发配到一连去,就是向前进班长那个连,他们指导员不是还在医院里不能重返前线吗?让他到那里去凉着,仍然给他个副职,看人冷脸。我们给他严厉的降职处分了后,又要他给那些打过他的伤兵们道歉,暗中叫兵们顶住,说他不道歉就不肯重返前线。逼得他自己去动用关系走人。”
师长哈哈大笑着说:“有你的!够毒,够阴险!这次他还不走?斗翻他。”说着对空挥了一拳头,“同志们打得那个好啊!早知道这样可以赶他走,他来的第二天我就叫兵们暴打他了!只可惜这次是几个伤兵,下手力度不够。那个营的兵,要在平时,这样一拳头挥过去,还不打得他满地找牙?参谋长你说,要在平时会不会是满地找牙的效果?”
大家都来了精神,热烈的讨论起来,关于师长说的打击效果的问题。这个问题后勤装备部的人最有发言权,最后大家都虚心听后勤装备部的人作总结发言:“关于同志们说的这个问题,依着我们的经验,赤手空拳的打击力度是远远不及装备点什么武器的。当然,拳头的力量,不是不可能达到满地找牙的效果,但若装备点岩石块什么的在手中,效果会更佳。”
师部的人很快就直接下去了,一个副参谋长亲自带着一个干事和十几个悍猛的师部直属警卫连的精英,嘎一声,两辆军用吉普车在继副教导员驾来的以后又停在了临时战地医院里。
在院子里的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了这两辆车上。已经没有人不知情了,都替向前进跟那些动手打过人的伤兵们捏了把汗。
首先跳下来十多个高大威猛、挎着56冲的雄兵,紧接着出来了一个大军官,看到一辆车翻倒在旁边,哼了一声,一行人杀气腾腾向着临时战地医院的指挥部去。
早有人跑去报告向前进了,向前进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再想,只等着被逮捕带走了。
副教导员也得到报告,说是师部的一个副参谋长亲自来了,心里很高兴,呜呜哇哇叫着要那两个警卫和司机扶助他起来走出去,要去看热闹。如果副参谋长将向前进和打过他的那些兵一个一耳光,那就好看了。
两个警卫员扶着他,司机高举着输液瓶,几个人还没出到门口,大官就在十几个雄兵的簇拥下大步走过来了。后面还跟来了好多看热闹的能走的兵,包括那些胆子大的打过人的伤兵也在。
“修••••••袖••••••修章•••••••毫!”副教导员艰力举起手敬礼,含含混混的说。
“首长好!报告首长,我们副教导员舌头被人打坏了。说话不清楚了。”
“嗯,怎么打坏的呢?怎么里边还有三个人?说吧,舌头怎么打坏的呢?”
“塔门从••••••从过来••••••达•••••达•••••达••••••折里•••••••”
(他们冲过来打这里。)
“慢慢来,说明白一点。”首长很是关切。
“遥••••••遥了••••••”
(咬了。)
“嗯,是有点严重。讲话都讲不门(明)了。”首长不知道是受了影响还是故意开了个玩笑,后面来看热闹的兵们都哄笑起来。
首长一脸严肃,回过头去道:“你们笑什么?打得人家话都讲不门白,不是,讲不明白,还笑?信不信我管你们禁闭?”
“堆•••••堆••••••管塔门井••••••井笔•••••••”
(对,关他们禁闭。)
兵们更加大笑起来。
这个首长突然大喝一声:“关他们?老子要关你!李干事!”
“到!”
“处分通告,念!”
“是!”
李干事大声念道:查师旅团营,副教导员某某,带兵无方,挑起干群关系紧张,涣散士兵斗志,着革除原职,降为连职副指导员云云。
这一下来得太快,兵们等到明白过来,嗷的就欢呼雀跃起来了,接着哈哈大笑不止,羞得副教导员恨不能有个地洞钻了进去。
干事通告念完毕了,副参谋长吼一声:“全体都有,立正!向左转!出发!”又杀气腾腾,一行人马雄赳赳走出去了。
师部的人,行事作风干练,就是不一样。兵们都大喊大叫起来:“副参谋长!副参谋长!副参谋长!”
医院里沸腾起来。
“看来这件事还真***处理对了!”副参谋长钻进吉普车,对司机说“出发!”呜的一声,两辆车一前一后,扬长而去。
向前进还在提心吊胆着,刚才外面吵翻了天,不知道什么事,正在心里七上八下,早上第一个来给他告信的老兵乐颠颠的跑进来,脸上眉花眼笑:“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呢?不出去喊几声副参谋长?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还没等向前进回答,早上那一帮人又都乐到这里来了,涌进来,嘻嘻哈哈的笑着,像过年了似的。
“**妈的,硬是解气,这可比梦中重新有了右手还高兴!”那个右手肘全没了的兵说。
“老子也是那样觉得!***,腿没了算什么?当兵打仗,能有这样的指挥官,就算搭上命,值了!”向前进对面铺的那个被地雷炸没了腿的兵也豪壮地说。
“今天真是太***高兴了,可惜没有酒!喝死庆贺也值得。”
“谁要喝酒?绝对不允许的!你们***全都给我滚回去!”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护士走了进来,呵斥大家道。
所有进来的人像逃跑的贼似的,瞬间溜得一干二净。
“你,还有你,看什么看?没见过淑女也骂流话的吗?妈的!姑奶奶今天真是太高兴了。”
师部。
“我们会不会做的得有点小人了呢?”副参谋长去了后,师长望着打开了的窗户外面蓝天说。他的脸上没什么倦意,精神很好。
今儿真是个好天气。前线没有战事,隆隆的**声音没有了,这一刻,后方就是宁静的。
“呵,大家说说。”师长又说,仍然是向着窗外的蓝天。
“要我说嘛,这是在战时,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再说我们也忍耐这种不长进的人很久了,不用太内疚什么的吧。”政委说着站起来,也从窗外看到了今天的好天气,接着说:“天气不错啊,要是没仗打就好了,多好的蓝天呵,还有你看那云,悠闲的自由来去。不知道参谋长怎么看?”
参谋长还在桌子旁低着头研究沙盘。
但他耳朵里听到了政委的话,包括师长的每一句话。这时只是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其实,打仗,靠的是那些普通的兵,没有这些质朴、勇敢的人,我们指挥谁呢?难道靠那个副教导员?这样处理法,这叫灵活变通吧,如果再让他呆下去,把所有的兵都弄寒心了,这仗还怎么打?虽然手段是有点小人,可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政委跳起来说:“不会吧,参谋长,你也认为有点小人?那我岂不是一个人背了这口黑锅,他要有一天得志,还不得让我给他提鞋?”
“他那熊样?能让你给他提鞋?”师长和参谋长几乎异口同声道。
政委倒有点担心了:“上头压下来呢?”
“有什么事大家一起扛着。”师长说。
“对!一起扛着!”参谋长终于从沙盘上抬起头来,也走到窗户边去了。“前方的,后防的,我们都一起面对。”
政委说:“哎呀,我真是感动!我请你们抽烟吧。”
“别,还没个了结呢。只是这件事情让我们处理了,可以使下面的营团指挥员们不必分心,可以全心全力用到前线上去。现在什么事都由我们师部扛着,毕竟跟他们比起来,我们腰腿要粗些,顶得住!大家还要小心接招才是。”师长说。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的压力就大了,陷入了两面作战,这是兵家大忌啊!”政委说。
“我们陷入两面作战总比下面营团指挥员们陷入两面作战要好。”参谋长从窗户边指出去,向着南边,“呵呵,我宁肯面对面的这样跟敌人打,也不愿这样跟自己人斗心计,整**都得要提心吊胆,防着阴招,可不是个事。跟敌人作战要好多了,硬碰硬,大家战法相近,明刀明枪,爽快多了!”
“嘿嘿,其实这个事,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大家上面都有人,自古邪不胜正。小人永远都不是大当家,真要斗起法来,上面的几个大当家,还是向着我们的。这样吧,你们主攘外,我主安内,如何?大家各有所长,分工合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政委笑道。
师长和参谋长都笑起来:“是啊,大家上面都有人,全国人民还在我们这边呢!”
大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就这么说了,没事就好,大家太平,要有事,应急方案立即奏效。我还没请大家抽烟呢,来啊,一人一支,接着。”
师长说:“你这叫什么呢?毒害他人身体健康啊,哈哈。”
大家又都哈哈大笑起来,于是宣布散会,一起走出去了。
天气是美好的,人的心情也应该是美好的才对。现在向前进的心里完全暂时的化去了担忧,在那个淑女也疯狂的护士走了后,他又用拐杖拄着,站在了窗户边来,看同一片天空下的云彩。想不到这一次逢凶化吉,竟然比在战场上都还凶险,让人想起来还害怕。
在经历了一场虚惊过后又美好了起来的心里,忽然就有点变得空落了起来,找不到什么来填补了。或者说他感觉到人生并不是向他所想象的那样简单了。
人生艰难,他想起那天在阵地上遇到的那个“我说”排长的话,那个老兵在刚才也说过人心险恶的话,到底是人生艰难呢还是人心险恶?人生到底是艰难呢还是险恶?他有点眩晕的感觉。
不晓得那个我说长还在不在?也许还活着,也许已经牺牲了。还有那个班长,老猫,牛蛋壶他们••••••他有点感到无奈了,谁说人生是美好的了呢?有很多你很挂牵的人,你很记念的人,你不希望他们出事的人,你却无能为力去为他们做点什么。
他打听到那个曾经一起血战过沙场的特种兵回到他的部队去了,原来他是个空闲的人,不断配属给其他部队。哪里有任务就到哪里去,而又可以说是绝不空闲的。他感到那是个不错的人,一个真正的勇敢战士,从十七岁就开始打仗,从79年打到现在。他甚至还相当的钦佩他、敬崇他过。
这人以后也许会是个将军的 。他想。
“你,还有你,看什么看?没见过淑女也骂流话的吗?妈的,今天真是太高兴了。”此时那个断了腿的对面铺的伤兵倒在床上,笑眯眯的回味着这句话,嘴里不知叨念着多少遍了。
“有意思,可爱!我喜欢!”他又自言自语着说。
他觉得一个人没啥意思,好东西要大家分享,于是坐立了起来,问:“向班长,你觉得刚才进来的这个护士怎么样?蛮可爱的哦?向班长,向班长?看什么那么出神?”
他拿过靠在床上的拐杖,走过来了。
“向班长,看什么呢?叫了你好几声了,都没反应。哎呀呀,那个护士,走过去了,我喜欢!我是广西人,真想跟她对对歌,把她勾引一下!”他笑眯眯的说。
向前进这下听到了,嘿嘿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