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冷翠点点头说道:
“婉若,你能够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说真话,婉若!在百剑园我有一点私心,想为我哥哥和你撮合成一对!……”
章婉若垂眉说道:
“姐,对不起呀!”
郑冷翠笑笑说道:
“姻缘本是前生定,是勉强不得的。”
她用手抬起章婉若的头,认真的说道:
“杀手之剑,雌雄配对之说,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双方要自然有缘有份。我自认哥哥是位正直君子,嫉恶如仇,舍己为人,但是,如今比起华亦实,他那种牺牲奉献一点也不勉强的精神,更胜过我哥哥。他是个好人,是任何女人都愿意托付终身的人,婉若,你要好好珍惜!”
章婉若一直哭得很伤心,又不知道她哭的原因是什么?
郑冷翠轻轻拥着章婉若,让她的泪水哭湿了衣襟。
直到夜深,郑冷翠才站起来说道:
“去睡吧!明天是好日子,要用欢笑快乐的心情,来迎接明天!”
她送章婉若回到自己房里,已经是夜半更深。将近月半的夜,晴空如洗,冷月疏星,给人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冷清。
在房里静坐了一会,终于站起身来,收拾起自己的行囊,并在桌上疾书一封书简,悄然出门,倒拽上房扉,离开了华庄。
第二天,章婉若一早起来,过房来见郑冷翠,人不见了,桌上留有一封书简,上面写着:“书留婉若亲览。”
章婉若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拆开书简,上面写着:
“婉若,我走了!原谅我不告而别。如果我不这样断然离开,华庄会耽搁我的行程,而你也必然增加离别之苦!
离开百剑园是一种无奈,而留在华庄则是最好的结果,恭喜你双眼复原而又喜获佳婿,上天有眼,嘉惠好人,我为你高兴。
我相信你跟我一样,华亦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君子,这年头,能舍己为人的人,已经是凤毛麟角,华亦实能牺牲自己成全你的双眼,令人感动。婉若!你要珍惜这份情。
华亦实不是江湖人物,正好帮助你脱离江湖是非,享受喜乐祥和,不要像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此去皖西,吉凶未卜,家兄交代的责任至今未完,前途一片茫茫。不过,请不要为我担心。人活着,就是为了要做什么,否则纵然长命百岁,走肉行尸,有何意义?
临书离情别绪,信笔写来,词难达意,而祝福你的心情,则是真诚。他日有缘再来华庄时,愿见到你已经是绿树成荫子满枝。
再次祝福你!
冷翠留”
章婉若读完留书,不觉痛哭失声,伏在桌上而不能自己。
章天佑老爷子闻声匆忙赶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章婉若抱住老爷子哭道:
“爹,冷翠姐走了!”
章天佑倒是意外的一惊,脱口问道:
“走了?她到那里去?”
章婉若将留书递给老爷子,待仔细看完以后,叹息说道:
“冷翠是一条游龙,她是不能停留在一地的。很显然她很想有个家,结婚生子安定下来,但是她不能,正如她说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让我们祝福她吧!”
他这样一折叠留书,发觉后面还有几行字:
“我带走了你的宝剑,杀手之剑既是一对,留一柄雌剑在你身边,已经没有意义了。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取。”
章天佑老爷子叹道:
“原来她是有用心的,只可惜没有缘份。”
章婉若泪水涟涟的说道:
“冷翠姐是说过她的兄长……”
章天佑长叹一声说道:
“缘定三生,不能勉强,正如她说的珍惜现在吧!能离开江湖确是一件好事,只可惜我们失去了一位最好最好的江湖朋友。还是那句话,让我们祝福她吧!”
郑冷翠踩着过年的尾声,赶上春天的脚步。江南的春天来得真早,她刚刚离开了残雪晨霜,却不知不觉的看到新绿在枝头吐芽。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这就是江南可爱的初春。
等到她弯进山区,离开江淮,已经是淡淡的三月天,桃红李白,杜鹃满山。对旅人来说,这真是一个可人的季节。
但是,她开始有了新的烦恼。
余婆婆告诉她的“皖西、百花谷”,简直就无从找起。
皖西,是多大的一个地区,在这一大片包含几百里的地方,去寻一个名叫“百花谷”的地方,不是一件容易事。
当初余婆婆交代本来就不清楚,而她又没有机会问个仔细,即今可以问得详细一些,郑冷翠也不会再问。有一个地名给你,还不能找到,对一个闯荡江湖的人来说,那是耻辱。
但是,如今郑冷翠已经在山区里转来转去走了一个多月。山中的花儿都要谢了,还没有找到百花谷,她开始有些急了。
这天,郑冷翠骑着马,所有的衣服和财物都捆扎在马背上,轻便的单衣,晒着暖暖的太阳,缓缓的走在一条不算小的沿山脚开辟的道路上,人觉得有一份慵懒。
眼看前有几间房屋,门前高挑着一个酒帘,上面写着五个大字:“醉里乾坤大”。来到近前,果然是一家酒店。
这里不是市集,路旁开酒店倒是少有。
而且,这间酒店却也不是一般三家村的小野店,路过的旅人坐下来喝个大碗茶,啃个大炊饼,躲过中午炽热的阳光,趁着天凉赶夜路,那样的野店是简陋的。
这间酒店着实有些气派。
敞开的排门,门头上黑漆飞金大招牌:枫脚楼,名字很别致,而且还有几分雅气。
进门左手一溜红油座头,右手是一排三只大酒缸,沿挨着酒缸是柜台,里面是灶炉。
这不是歇脚打尖的时刻,也不是晚上宴客饮酒的辰光,店里一派冷清。
郑冷翠忽然有一种想歇歇的感觉,下马甩缰,店里立刻有人出来接住缰绳,笑脸相迎,问道:
“女客官,是饮酒?还是等人?”
郑冷翠没有理会,迳自走进店来,只交代了两句:
“马不要卸鞍,喂上草料就好。”
那意思是说坐不了多久就要离去。
郑冷翠进得店来,选定靠近门口座头坐下,解下头上的紫花巾,露出一头乌黑光亮的头发,配上姑娘今天穿的一身黑色裤褂,让人感觉到一分眼俏,有道是:“若要俏,一身皂”。郑冷翠又有一张细白光润的脸庞,如此对衬之下,越发的让人眼睛为之一亮。
这个酒店大概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秀丽的女客人,大家的目光,无论远近,都盯在郑冷翠的身上。
这时候过来一个堂倌,很恭敬的哈着腰问道:
“请问女客官要用点什么?”
说实话,郑冷翠压根儿没想到进店来是要做什么?如果没有什么理由,那是一时的慵懒,坐下来歇歇脚,就这样进了门。
如今一问,她怔了一下,随口说道:
“给我沏一壶好茶。”
堂倌立即回头喊了一声:
“上等毛尖一壶。”
但是他并没有离去的意思,仍然在弯着腰,陪着笑脸说道:
“小店在这百里方圆,以绿豆烧驰名。虽然是村醪,却有老酒的甘醇。女客官今天路过此地,算是小店与女客官有缘,何不小酌几杯,要不然日后想到路过枫脚楼,竟然没有喝这里的绿豆烧,岂不是小店一件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