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恩站在那里没有动,却带着恳求的口气认真的说道:
“郑姑娘,你的话,我能拦回去吗?不过,这件事我大胆的恳求姑娘,就请你让华大国手自己决定吧!”
他若有所思的:
“如果他能够找到另一只眼睛角膜,那是最好不过的事,又何必不让他心里获得圆满?如果他实在找不到一只眼睛角膜,至少也让他尽了心力!”
郑冷翠望着眼前这个曾经做过胡匪的人,能说出这番入情入理的话来,十分感动。她点点头说道:
“乔大哥,你真是一个好人!”
乔恩哈哈笑道:
“郑姑娘,你说笑了!像乔恩这样以抢劫为生的人,也配称得上是好人?姑娘太抬举了!”
他略有感触的:
“实不相瞒,乔恩知道章姑娘还需要一只眼睛角膜,这时我就想到自己的眼睛……”
郑冷翠断然说道:
“不!绝不可以。”
乔恩略有凄凉的笑笑说道:
“说实在的,乔恩的命都可以毫不皱眉的舍出去,何况是一只眼睛?只是乔恩自觉不配,一个看惯刀光剑影、满布血丝的眼睛,怎么配得上章婉若姑娘,那是一种亵渎!”
郑冷翠立即拦住说道:
“乔大哥这样说话,对你自己有欠公平!不过,你这份真心,章婉若会感激,章老爷子也会感激,而我会敬佩!”
乔恩苦笑说道:
“郑姑娘,你的话令乔恩无地自容!”
回到客居,只见章老爷子伏在桌上呼呼酣睡。伺候的小丫环迎上来悄悄的说道:
“老爷子自斟自饮……”
乔恩笑笑说道:
“在这种心情之下,醉倒是最好的结果。”
他望着郑冷翠说道:
“华庄的‘桂凝露’醉不伤人,姑娘但请放心,明天一觉醒来,老爷子精神更好。倒是姑娘你如果要等待的话……”
郑冷翠断然说道:
“不用,我自去歇憩,这里请乔大哥多费神照应。”
他回到自己的住处,交代小丫环不要惊扰,她在床上打坐行功。
功行周天一觉醒来,窗外已是天色大明。华庄的伺候是没话可说,她这里一下床,门外立即有人送来漱洗用水。她不问话,伺候的小丫环连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可是等她刚一问到“乔爷有话传过来吗?”
小丫环立即恭敬的回答道:
“乔爷已经在外面恭候多时。”
郑冷翠知道所说的“外面”,是指客居卧室院落围墙以外。
华庄的规矩很严,女眷女客居住的地方,无五尺之童。
郑冷翠匆匆洗漱之后,刚一走到外面,乔恩躬身问候,她急忙问道:
“乔大哥,你可知道华爷处可有消息!”
乔恩恭敬的答道:
“华大国手在等候姑娘。”
郑冷翠连话也来不及回答,急急忙忙赶到原先用餐的地方。
正巧章天佑老爷子也正好进门,一见郑冷翠便自责的说道:
“冷翠,我从来不曾这样醉酒,真正是岂有此理!昨天一夜……”
郑冷翠摇摇头,上前牵住章老爷子的手,一齐去进餐室,只见华心今迎了上来,但见他神情有些黯然,满脸的疲惫之情,连一双眼睛都满布血丝。
郑冷翠抢着问道:
“华爷!……”
华心今这时候脸上透着微笑,对章天佑和郑冷翠深深一点头说道:
“恭喜章老!”
他转而又向郑冷翠说道:
“幸不辱命!”
章天佑老爷子一听,立即说道:“华爷,这么说小女婉若的眼睛是手术完全成功了?”
华心今点点头说道:
“实不相瞒。华心今生平作了一次最大胆的尝试,我只能说不是我的医术好,而是老天保佑,章姑娘吉人天相,好人有好报!”
章天佑当时双泪立即落下,他抢上前一步,抱拳落地一躬,哽咽着说道:
“华爷对小女再明之恩,如同再造,老朽终生感激,永世不忘!”
他忍不住牵着衣袖,拭去自己的泪水。
华心今十分平静的说道:
“章老,请不要提感激二字,该说感激的是我,如果不是郑姑娘侠肝义胆,华庄早已一片血海,那里还有今日?比起郑姑娘的大恩大德,华心今只能算是小尽绵薄而已。”
郑冷翠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她很用心的注意着华心今的神情。
这种旷古少见的医眼手术,虽然古书记载着有“金锟刮眼”一说,毕竟没有人做过,眼睛是多脆弱的东西,不能与关公刮骨疗毒相比。华心今以一种报恩的心,冒险做这种从未做的医疗手术,如今成功了,无论站在任何立场,都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
事实上,在华心今的神情上并没有想像中那样的欢愉,虽然他脸上带有笑容,那是一种挤出来的笑。郑冷翠的眼睛锋利,她甚至看出华心今在笑容中还带有一分凄凉。
郑冷翠心里在想:
“为什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章天佑此刻完全沉浸在欢乐与感激的情绪之中,根本没有想到其他的问题。如果说章老爷子此刻心里还有什么焦急之事,那是他一再想说而又没有说出口的一句话:
“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去看看婉若!”
华心今仿佛已经料到章老爷子的心里在想什么,他从容的说道:
“我想现在请两位用早餐,可能食不甘味,所以,此时此刻,吃饭不是最重要的事,重要的是请两位去探视一下正在恢复中的章姑娘!”
章天佑老爷子真是大喜过望,连忙说道:
“那太好了!太好了!”
老爷子是经验老到的人,他忽然发觉站在一旁的郑冷翠,似乎是没有反应,这情形有些不寻常。因为他深深知道郑冷翠对章婉若眼睛的关心,绝不逊于他这个做父亲的,为什么听到婉若眼睛复明在望,没有热烈的反应?难道是……
章老爷子连忙转变了话头说道:
“我看这样吧!华爷,我们还是先吃早饭,再去探视小女,不急于这一时。”
郑冷翠忽然露出笑容说道:
“还是先看望婉若吧!我们大家都急于知道华爷的神奇医术,也希望早一些见到医疗后的婉若到底是怎样的了。”
于是大家在华心今大夫引导之下,来到那围绕着孟宗竹的独立小屋。
从右边房间的后面,有一道扶梯,拾级而下,来到地下一层占地颇广的大地窖。
四周都是用石头累砌,上面添了一层鹅黄色,四壁都挂着油灯,灯罩一直延伸到外面,灯光柔和,且没有一点油烟味。
空旷的地窖,倒是像一间很温暖的卧房,外面是初春轻寒,室内却是十分温礓。
室内四周,并列着用三四架木柜,外面装着玻璃,柜子里面摆满了许多瓶瓶罐罐,还有许多洁白的布包,不知道是包着什么东西。
室的当中,放着一张床。
较一般床为高,铺着白布,上面平躺着一个人,正是章婉若。
此刻的章婉若,是用一床洁白的被单盖着,只露着头在外面,一双眼睛分别用两双圆形的白布盖住,四周还有流过的黄色水渍。
章老爷子抢上前,脚步声惊醒了正在熟睡中的章婉若。